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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也是值得品味的。
伏羲批完天帝的公文回到羲皇殿来寻艾特拉，看到这副画面，不由莞尔。他放轻脚步，轻轻坐到玉榻的一侧，玩味地用视线勾勒她精致柔美的面容。
比起当年仍略显稚嫩的女孩，如今的艾特拉已是一位成功的魔女了，尽管她的成长伴随的是无法形容的痛苦，把她的眼、她的心都染上罪恶的鲜血。
作为魔女的她活得过于清醒，把人生当做一场赌注，冷静自若控制局面，凡事都要看透彻，将变数也握在掌中。她手段狠辣，并非是她生性残忍，只因入了魔。
然而此刻艾特拉毫不设防的睡颜又是这样纯美，水嫩透白的肌肤吹弹可破，给人一种好似随时会消失错觉，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在她闭着的眼睑上洒下一抹脆弱的阴影。她神情安详，微微上翘的嘴角像是在做着好梦。
看见她，心情莫名地轻松许多。
伏羲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无意中吹乱了灵气流动的节奏，艾特拉也从浅眠中醒来，看清来人后她软软地支起身。
“唔，皇羲，是你啊。”
伏羲适时给她背后加了块垫子，顺势靠到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这番模样，切莫让第二个人看了去。”
“嗯？”
对上她询问的眼神，伏羲笑而不答，放任自己靠在她柔软的躯体上，呼吸她身上独有属于黑暗魔性的芳馨。
艾特拉大概不知道，她半梦半醒的模样有多妩媚，猩红的双眼带泪朦胧，敛去所有锋芒，光彩变幻无常，缤纷璀璨又异常温柔，仿佛只能照出一个人的倒影，让人不禁期待自己就是走进她心里的那个人。
可是，魔女不应该爱上任何人。
思及此，伏羲又无声一叹，呼出的气息吹拂在艾特拉脖颈上。
又麻又痒的感觉让艾特拉没忍住瑟缩了一下，皱眉问：“怎么了？今天有烦心的事？”
“魔界出了个魔尊，叫重楼。”
“魔尊重楼？名字有点耳熟……想不起来了。你跟我说说，他是什么样的人，看我能不能想起一点名堂来。”
“我没见过。不久后魔界会通过神魔之近向天界展开进攻，你若想看，便去吧。”
“你不去？”刚说完，艾特拉又吐了吐舌头：“对哦，天帝要坐镇后方主持大局，对方只是一个魔尊罢了。魔神蚩尤都不值得您老人家出场，何况是个小辈。”
伏羲无奈摇头，双手撑在艾特拉身侧，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说：“轻敌乃是大忌。魔神蚩尤的能耐你亲眼见过，而今重楼实力未明，你当小心才是。记得把凤凰琴带上，别叫我担心。”
艾特拉没有回答，手指把玩着伏羲垂下的发丝，状似无意地问：“呐，皇羲，你说我是不是永远也赶不上你？”
伏羲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这几日她钻研八卦图遇到瓶颈，难免焦虑。
然则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天赋往往是独一无二的，他发明的八卦图迄今为止天界再无人能掌握。艾特拉固然聪慧，但能成神仙的哪个不是有过人之处？如今艾特拉能够坚持不懈地钻研，归功于魔女的力量执着，可是很多时候欠缺天赋，纵然付出多百千倍的努力也无所获。
想必艾特拉自己心中有底。天赋，是可望而不可即，上苍所赐予的最不公平的恩典。
“其实之前修炼的进度还是可以的，可是……只差一点，好不容易要抓住窍门了，灵感总是一闪而过，根本抓不住，我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对不起，唉，我说了傻话。”
伏羲伸手抚摸艾特拉的头发，劝慰道：“这或许跟你身上多出来的力量有关。虽然我未曾见过，但你说黑水晶会释放负能量，力量的转变多少会对性格造成一些影响，好比不同的环境会影响心情。在你完全掌控黑水晶之前暂且放下八卦图的修炼也是好的，修炼最忌贪功冒进，万一走火入魔则不堪设想。”
“你是说，我一边要修炼灵力，一边要吸收黑水晶，冲突了？黑水晶的负能量影响了我？”
见她面上仍有不愿，伏羲没忍住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看她捂着脑门撅起嘴的样子，这才宠溺地耐心对她解释道：“告诫过你不可贪心，这才多长时间，你又忘了？杂而不精是二流！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时时要人提点才能长记性。”
“哪有！我这不是一时被迷了眼么？黑水晶释放的负能量很稳定，我以为没有影响的说，塔乌星系也是充满负能量啊。”
拉回艾特拉手里的头发，伏羲坐直身，将墨黑的长发拢到肩后。艾特拉撒娇的模样倒是让他想起很多往事，说来奇怪，他们在塔乌星系相处的时间仅仅是一个月不到，记忆却鲜明无比。
她真是个魔女，从来都知道什么样的笑容最美丽，怎么撒娇能吹软人的心，该精明的时候精明，该装迷糊的时候装迷糊。哪怕不断试探他的底线，也不会真的激怒他。
“皇羲？是我烦到你了吗？”艾特拉有些无辜，即将到来的神魔大战似乎令他很心烦。“抱歉，近来我心情有些浮躁，只有在你这儿我才能安心休憩片刻。要不我先回去，等过阵子你忙完了我再来找你。”
“没那回事。我想起些往事，有点走神罢了。”说起往事，伏羲眼神温柔，有些感慨地用手比划一个高度，说：“在塔乌星系初见你时，你这么小，我都有点不敢相信那么危险的地方会出现普通的小女娃，可爱、又弱小，你怯怯地喊我‘蛇妖哥哥’，明明很怕，但还是救了我。好像一转眼就长大了，这双眼睛一直没变，明亮、透彻。”
覆上伏羲抚在她脸颊上的手，艾特拉自嘲一笑：“变了呢，如今这双眼怕只有纯粹的恶毒，倒是和猩红的色泽相得益彰。人们总是比较喜欢干干净净的好女孩，善良美好，才令人疼惜，我这种满手血腥的邪恶魔女，呵，大抵是怎么看也不顺眼。说来我在‘地球’又见到了追杀过我的几个魔女，我要她们血债血偿，残忍吗？”
伏羲没有回答，反问道：“邪不胜正，这句话你怎么看？”
“那种骗小孩的话我从来不信！”艾特拉嗤笑一声，坚定地回答：“正义属于胜利者，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所谓的正邪不过是手段不同而已，伪君子和真小人的区分！”
“若你残忍，朕用天条天规制约所有神仙，何尝不是人神共愤？你的‘父神’和‘兄长’可从不给朕好脸色，蚩尤逃入魔界自称‘魔神’与朕作对，漫天神灵没少在心里骂朕不近人情，背后盼着朕早早下台，朕算不算众叛亲离？”
艾特拉是为了自己而放肆，伏羲则是吃力不讨好，做的是为天界好的事，却无人能理解。艾特拉时有听见神仙们在背后各种诋毁他，但凡是出格点的都被伏羲镇压了，他坐稳天帝的宝座没少用铁血手腕。
经他一说，艾特拉抚额倒回榻上：“我无病呻吟了，你别理我。”
“你的说法也是对的，时间会令人改变，你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这是环境所迫。朕亦非当年的皇羲，同样是环境所迫。如今唯有在你面前，我才是皇羲。”
“天帝伏羲”是至高无上的掌权者，而“皇羲”才是他。艾特拉不是天生嗜好杀戮血腥的魔女，皇羲也并非铁血无情，可是他们依然在经过漫长的时间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就如艾特拉敢在他的宫殿里不设防地安眠，他也唯独在艾特拉面前能够继续做皇羲。
“可笑可叹！我与女娲既是兄妹，又是夫妻，我们自出生起就彼此相守不离，竟如此轻易地反目成仇。”女娲跟他相处何止万年，竟不如相处不足一月的魔女了解他的苦衷。“回来后我时常在想，若当时我留在塔乌星系，如今会是怎样的一番局面。”
“你会死，‘皇羲’的性格是无法在塔乌星系生存下去的。而这边的神仙和人类也因矛盾不可调和爆发争端了。”
“……说的也是。”
见伏羲略感疲惫地闭上眼睛，艾特拉盯着他看了一会，也闭起眼睛，轻声道：“黑水晶可以穿越时间，但是我并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我的人生不算如意，可起码我获得了相应的力量，只这一点我就不会抱怨苍天不公，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确实。”
若时间重来，他不必经历与女娲的决裂，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女娲和巫祖是用什么眼神看待他，更不会知道其实他有能力做到更好。尽管成为天帝的代价很痛，但他不后悔。
半晌，伏羲低头看了艾特拉一眼，也在她身边躺下，学她闭上眼睛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