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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不断说服他抛开心理上的重压,把思维放松,才缓解了他一直紧绷的神经,而且,他的头疼也应该有所减缓,这才是最重要的。”
殷宸北的眼睛眯了眯。“你们怎么说服他?引诱着他出一些心理想说的话吗?”
“是的,出于治疗角度考虑,释放精神压力是必须的,”他看到殷宸北已经不善的眼光,及时说,“但是我们出于医德角度是绝对不会透露病人任何一点隐私,这一点,请殷先生放心。”
“那么,我能不能知道他都说过什么?”
“这当然是不可以的,这是病人的隐私!”卫医生摆了摆手,拒绝得很快。殷宸北上身向前危险的倾过来,缓缓的道:“但是你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被我知道,应该不算是透露给外人。”
卫医生怔了怔,随即恍然。同性恋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谈之色变的事了,旧金山本来就有着号称同性恋区的卡斯特罗,而熟悉美国文化的卫医生当然不会对来就诊的是同性恋患者而拿出有色眼镜。他认真想了想,说,“如果您的伴侣同意的话,我会考虑您的提议。但是现在还不行,因为我是位有医德的医生。”顿了顿,他又笑着补充,“当然,出于您对他健康问题的关注,有些小细节还是可以告诉你的。比如说,他说自己的父母对他有过暴力行为。还有,他一位已过世的很要好的朋友总是在他梦里来造访他,这真是些不愉快的回忆不是吗?”
“是的,”殷宸北沉静的说,“但是这是这些都过去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困扰他了。”
他守在叶云色身边等他醒来。叶云色的睡容很平静,让人禁不住要把一些美好的词汇尽皆加诸在他身上。殷宸北的手握住他的,难得的那手居然有了温度,看样子真是睡的很好呢。忍不住微微笑了。他在微笑时叶云色睁开眼睛,乌色的眼底迷惘一瞬却逝,殷宸北把手伸给他,问,“感觉怎么样?”叶云色没有拒绝,借着他的力人床上坐起,“好多了,可以回去了。”
两人一齐向医生道谢,付了诊金,相携而出。
直到他们走了十多分钟后,隐藏在角落里的保镖才一闪而入,向那位卫医生展开了新一轮盘问。
殷宸北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接听着属下打来的电话,“没有任何疑点,这人从小学到大学到留洋到工作的简历都清清楚楚,进驻这家医院已一年,口碑很好,技术也很过硬,连续有几篇论文都获过奖,现在是院方重点陪养的人才……”殷宸北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说,“我知道了。”轻轻合上电话。
叶云色还在看窗外莺莺燕燕的春光,这是他第二次来这所医院复诊,殷宸北考虑到他只治疗了一次就可以睡眠两个多小时,坚持让他每天都来一趟,反正有他开车全程接送。
胳膊忽然被殷宸北碰了碰,那个人凑过来问他,“晚饭我们出去吃怎么样?换个环境。”
他收回飘忽的思绪,转过头来看他,“我不想吃快餐和半生不熟的料理。”
“当然,”殷宸北微笑,“我们去北岸吃意大利小吃,我打赌Spaghetti长面条肯定适合你的口味,还有膏汤炖出来的米饭和提拉米苏甜点。”
叶云色淡淡一笑,配合着他愉悦的口气说,“我没意见。”
叶云色的治疗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有效果,现在他已经可以单独睡四五个小时以上了,偶尔闭上几盏灯,他在睡梦中也感觉不到,不会再惊悸着醒来。
与此同时殷宸北的交接工作已近尾声,他尽量把警方的注意转到自己身上,好让帮会和公司能够在最大程度上漂白。他暗示苏进可以加重白道上的生意比例,慢慢减少黑道上的,以方便大家脱身。苏进采讷了他这个建议,他这个新大哥还没有挑起,一切要靠殷宸北暗中携助。
藤堂慧打过几次电话,不冷不热的问候一番后,就开口说梁冉现在在她这里,让叶云色不用担心。他中了的枪伤已经痊愈了,但左手动作迟缓,这条胳膊真是废掉了。
叶云色以目示意殷宸北自己是否可以出去,殷宸北慢条斯理的阅着文件,淡淡说,“你应该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劳心和劳神的事都不适合你。”言下之意已是否决了。
叶云色沉默半晌,对藤堂慧说,“请你代我照顾他。”之后就对这件事再不提起一个字。
春季只剩下了一个尾巴,叶云色这个疗程的治疗也要结束了,明天是最后的一次。
下午的时候殷宸北接到一通电话,总部里的电脑系统发现了被入侵痕迹,资料机密有着泄漏的危险。殷宸北马上换衣服出门,徒经庭院,蓊郁的法国梧桐下坐着白衣黑裤的叶云色,手上拿着今天送来的报纸。
目光不期然的交汇。他没有开口,叶云色也没有,风卷起一片兀自鲜嫩的落叶,打个旋,又不知飘到哪去了。殷宸北错开他一直向外走,快到大门时才低声吩咐属下,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看住他。
但是,又不是叶云色。他在路上飞快的转着念头,叶云色根本连碰电脑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他在别墅里的行动处处受限,除了殷宸北在的时候会有一点自由之外,基本上只能在庭院和卧室里流连,连书房都不可能进。那么会是谁呢,能在这个时候乘隙对他做出攻击。
他组织专家用最短的时间调查,系统虽然遭人入侵,却没有大肆改动和删除数据,可以说损失降到最小程度。而且也没有发现COPY痕迹,敌人应该是刚一入侵就遭以防卫和反追踪,所以马上又撤出去了。虽然如此,也把众人吓得不轻,殷宸北更是把这帮饭桶臭骂一顿。他一直监督着他们把漏洞补好,又设置了一系列防护措施,直到天黑下来,一切似乎已是万无一失的局面,这才起身回新宅那边去。
这时已是夜里十一点,静寂的月光笼罩着精致的欧式建筑,整栋楼里没有任何灯火。
殷宸北的车滑下车道,已经被训练有素的保镖们牢牢护住。越是这样过分的宁谧越容易隐藏着更大的危险,但是殷宸北摆了摆手,喝令他们全部退下。
他嗅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他只是感觉,很诧异。
所以一个人踏上理石台阶,没有拔枪,用一只手推开了客厅大门。
一室皎洁的光辉。
从落地窗倾泻而下的莹光潺湲如水,家私和陈设都被薄霭笼罩着的,清幽冷寂,让人几疑似梦。深夜中徐徐响起的琴声像是梦中的一缕呢喃,渐轻渐响,如洗如涤。
那是一首贝多芬的《月光》,从黑白相间的琴键中散播开去,如月般照亮了每一个角落。舒缓的旋律似冥想,似吟诵,似忧悒,细致轻柔,动人心魄。
叶云色坐在钢琴前,雪白的袖子挽在手肘,垂落在额头的头发十分柔顺。他的坐姿温文端正。月光滑过他专注的侧面,留下一片化不开的苍白轮廓。
殷宸北忽然觉得心口的位置有种涨涨的疼,他想起几句诗——
你只得从尘世纷纭之中逃走,
遁入自己心中的寂静的圣所。
在梦之国里才能找到自由,
在诗歌里才开放出美的花朵。
优美如斯,也惆怅如斯。
叶云色弹过了第一乐章,曲调一变,微见急促精悍。这是月光曲的短暂过渡,从最开始的优伤沉郁,渐渐转向急板。殷宸北专注的听着他指下越来越具有爆发力的音符,不甘沉寂和试图打破桎梏的冲动,浩繁如海的悲伤,不能宣泄,压抑已久……
然而琴声忽然停了下来。
在最高潮的时候厄然而止,没有燃炽的激情,没有高昂的斗志,只有莫大的空旷和一时间让人不能适应的寂静。那袅袅余音似乎还留在殷宸北的内心深处,叶云色走下琴凳,背对着一窗月色以及一望无尽的永亘黑夜。
“今天的别墅里,我没有让开灯。”他淡淡的开口,清澈的声音里似乎还有琴声的余韵,“因为我想试一试,自己还会不会怕黑。”
不会,当然不会!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但是他却问,“结果呢?”
“如你所见。”叶云色回答。
胸腔里有疼痛,有酸涩,还有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