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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光-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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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身,瞥了一眼桌上的酒瓶,转身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橙汁。“你知道我有一个弟弟,他死了。但是你不知道他是被人谋杀的。” 
  奥德拉呼吸急促,追问道:“谋杀!哦,比尔,为什么你从没有……” 
  “告诉你?”比尔怪笑起来,“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时我们还住在德里。发了洪水。不过洪水已经快过去了。乔治感到很无聊。我得了流感卧病在床。他想让我用报纸给他叠一艘小船。他说要到威产姆大街和杰克逊大街去玩,因为那里积水很深。于是我就给他做了艘纸船,他谢了我就出去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活着的样子。要是我没感冒,或许我能救他一命。” 
  他停了停,不住地用右手搓着左颊。一双眼睛透过镜片显得异常大。若有所思……却没有看她。 
  “他就死在威产姆大街上,离杰克逊大街十字路口不远处。就像一个孩子拽断苍蝇的翅膀那样,凶手撕掉了他的左臂。法医说他是被吓死的,或者因为失血过多死的。在我看来,这都没有什么区别。” 
  “天啊,比尔!” 
  “我想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一直没告诉你。事实上我自己也很奇怪。我们结婚11年了,到今天你才知道有关乔治的事情。而我了解你家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你的姑姑、姨妈、叔叔、舅舅。我知道你的祖父喝醉了,手里挥舞链锯,死在爱荷华州家中的车库里。我了解得这么多,因为结了婚的人无论多么忙,过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对方的点点滴滴。如果他们真听烦了,就闭起耳朵。但总会一点一点地了解。你是不是觉得我错了?” 
  “没有,”奥德拉显得有气无力,“你没错,比尔。” 
  “好了,奥德拉。在过去的11年里,你已经了解了关于我的每一件事。每个秘密,每点想法,每次感冒,每个朋友,每个欺负过我的人。你知道我跟苏珊。布朗尼睡过觉。你知道有时我喝醉了变得很脆弱,我喜欢大声放唱片。” 
  “特别是听《感激的死者》的时候。”她说。比尔笑了。这次她也笑了。 
  “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了解的事你都知道了。” 
  “对,我想是。但是这个……”她顿了顿,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比尔,这个电话和你弟弟有多大关系呢?” 
  “让我慢慢说。别急着让我讲完所有的事情,否则我会感到拘束。关系非常大……非常……离奇得可怕……我得整理一下思路。你明白,我从没想过要告诉你关于乔治的事情。”
  她眉头紧锁,不解地摇了摇头。 
  “我想说的是,奥德拉,这20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想起过乔治。” 
  “但是你告诉我你有个弟弟叫……” 
  “我说的只是一个事实,仅此而已。他的名字只是一个字眼,在我脑中没有任何影迹。” 
  “但我以为他在你的梦里留下了阴影。”奥德拉的声音异常平静。 
  “呻吟?哭喊?” 
  她点点头。 
  “我想你说得对,”他承认了,“实际上,你说得一点不差。可是你记不住做过的梦便无所谓了,是吧?” 
  “你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想起过他?”奥德拉摇摇头,表示怀疑。 
  “甚至他死去时恐怖的样子?” 
  “直到今天,奥德拉。” 
  她看着他,又摇了摇头。 
  “结婚前你曾经问我有没有兄弟姐妹,我说有一个弟弟,夭折了。你知道我父母都过世了,而你有那么多亲戚。他们占据了你所有的注意力。但是还不止这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仅是黑洞里的乔治。这20年里我从没想起过德里,那些亲密的朋友——艾迪。卡斯布拉克、理奇。多杰、斯坦利。尤利斯、贝弗莉。马什……”他用手指梳了梳头发,笑起来,声音有些发抖。“就像得了健忘症。如此健忘,以至于自己都意识不到了。直到麦克·汉伦打来电话……” 
  “谁是麦克·汉伦?” 
  “儿时一个要好的朋友——自从乔治死后,我们就成为最要好的朋友。当然他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们都不是孩子了。麦克从大洋彼岸打来电话。他说:“你好,是邓邦家吗?‘我说是。他又说:“比尔?是你吗?‘我说正是。他又说:“我是麦克·汉伦。’这名字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他可能是推销百科全书或者唱片的。直到他说:“我在德里。‘他一提到德里,我的心里就好像打开了一扇门,射出一道可怕的光。我记起他是谁,记起乔治,记起其他所有的人,所发生的一切——”
  比尔打了一个响指。“就这样。我知道他要叫我回去。” 
  “回到德里。” 
  “是的。”他摘掉眼睛,使劲地揉揉眼睛,望着她。有生以来她还从未见过一个人怕成这个样子。“回到德里。因为我们发过誓。我们所有的人都发了誓。我们站在小溪旁,手拉手站成一圈,用玻璃划破手掌,就像一群做游戏结义的孩子。只不过我们是真的。” 
  他伸出手掌给她看。只见双手掌心上有一条嵌得很深的白线,分明是伤口的痕迹。她曾经无数次握过这双手,却从未注意到他掌心上的这道疤痕,淡淡的。她记得很清楚比尔的掌心没有任何疤痕。 
  比尔点点头。“没错。原来是没有疤痕。虽然我不敢绝对保证,但是我想昨晚还没有这疤痕。拉尔夫跟我掰手腕喝啤酒,我想我一定注意得到。” 
  他冲她咧嘴一笑,干干的,沉重而又恐慌。 
  “我想麦克一打来电话,它们就回来了。我想是这样。” 
  “比尔,那不可能。”她说着伸手抽出一支香烟。 
  比尔把玩着她的手。“是斯坦利划的,用一片可乐瓶,我记得很清楚。”他抬头看看奥德拉,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充满了痛苦和迷惘。 
  “我还记得那片玻璃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是一块新的干净的玻璃片。记得吗?那时候可乐瓶还是绿色的。“她摇摇头,比尔却没看见。他还在琢磨自己的手掌。”“我记得斯坦利最后划了自己的手,还假装要砍掉自己的手腕。我想他是个傻瓜。不过,我差点儿要站出来阻止他,因为那会儿他看上去很认真。” 
  “比尔,别说了。”奥德拉低声恳求他。这一次她不得不用自己的右手扶住左手的手腕,好让自己的手不哆嗦,就像持枪射击的警察。 
  “伤疤不会回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那你是说你从前看见过这伤疤吗?” 
  “很浅。”奥德拉的声音尖利起来了。 
  “我们都流血了,”他接着说,“我们站在水里,离艾迪。卡斯布拉克、班恩。汉斯科和我筑的水坝不远。” 
  “你说的不是那个建筑师吧?” 
  “有一个建筑师也叫那个名字吗?” 
  “上帝!比尔,就是他设计的BBC广播中心。现在人们还在争论那个设计是个辉煌的梦想还是失败呢!” 
  “哦,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不太可能。不过也许是。我认识的那个班恩特别会造东西。我们都站在那里。我的右手拉着贝弗莉。马什的左手,左手握着理奇。多杰的右手。我们昂首挺胸地站在那儿,仿佛刚刚受过洗礼的教徒。我记得看见地平线尽头的德里水塔,像天使的长裙那么洁白。我们发誓,我们发了血誓:如果噩梦还不结束,如果恶魔再次出现,我们就回去,一起努力,制止新的灾难。永远。”
  “制止什么?”她愤怒地对他大叫起来。“制止什么?你在说些什么?” 
  “我希望你不要问、问……”比尔欲言又止。奥德拉觉察到一丝木然的恐惧悄悄地袭上他的脸。 
  “给我支烟。” 
  她递给他烟盒。他点燃一支。奥德拉从未见过他抽烟。 
  “我过去还是个结巴。” 
  “你结巴?” 
  “是的,那时候。你说我是洛杉矶惟—一个敢慢条斯理地讲话的人。事实是我不敢说快。那不是深思熟虑,不是从容不迫,不是智慧的表现。所有矫正过口吃的人说话都很慢。这只不过是个技巧。” 
  “结巴。”她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好像他讲了个笑话,而她却不知可笑在哪里。 
  “直到乔治死了,我一直都有点儿结巴。”比尔已经听到每个声音都在脑子里重复不停,好像在时间的坐标上被无限地分隔开来。他像往常那样不慌不忙、有节奏地说出每一个字,但在他的脑海里他听到像“乔治”、“一点儿”这样的词重叠在一起,变成了“乔、乔、乔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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