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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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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橪紧紧地皱着眉,健康的肤色间透着诡异的暗紫,性感的唇已经变作乌青。他竭力控制住欲要痉挛的身体,咬牙摇摇头:“没事?” 
  至少,先要将洛洛交到可靠的人手中,这里不够远,还可能有危险。四肢百骸如万蚁啃啮,眼前一阵阵黑白,他定力再高,也几难再把持平衡。极淡的兰花暗香顺着风向逸入鼻尖,夜橪勾勾嘴角,她在怀中,多好。奋力催马向前,却越来越力不从心。 
  没事?这叫没事?烟洛急得几乎落泪,这才发觉夜橪的身体异乎寻常地冰冷。夜橪原本体质特殊,加之从小便与各种毒药打交道,是以抗性极佳。才大半个时辰便在他身上发作如此厉害的毒药,绝对是狠霸凶险的。心中焦急,果断的兜手抓住了缰绳:“你别逞强!我们马上找个地方给你解毒!” 
  “柳朝在前面镇里的“百香楼”等着,去那里!” 
  原来他已有布置,烟洛叹息,晓得这是最佳的解决办法,应了:“那你撑着一点,抱紧!” 
  夜橪很实际的依言松开了缰绳,修长的臂自后环上,她柔软而坚强的身子轻撑着他的,如往日般信赖融融,令剧痛中凭空掺了几丝甜蜜,他虚声道:“你真香!” 
  若能拥抱着这份清香的暖意,痛,抑或死,无所悔。 
  烟洛红了脸不接话,拍马,黑鬃马轻嘶一声,驮着二人又是一程飞奔。蹄音恰如人心,转瞬间染了惶急,决绝践碎了寂寥的冬晨。 
  早起的吴二牛正在井边半迷糊的汲水,忽然听到薄寒里零碎的马蹄,刚扭过脑袋,就见到一匹马影极快的冲了过来。二牛吓得瞌睡都清醒了,连忙往轱辘旁一躲。大马却在几尺前猛被拉停,一把悦耳清漓的女声传来:“这位小哥,请问“百花楼”怎么走?” 
  二牛忍不住抬头张望,一望心尖尖便颤了一颤。好一个仙子般轻灵的女子!墨发朱唇,娇柔如画一般,此刻满眼的急切,盈盈似有泪珠。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子,这一下又发了愣,呐呐痴呆。那女子顿了顿,不见他答话,恳切着语速更快了些:“求小哥指点,我有要事须赶去那里!” 
  二牛这才瞥见她身后覆着一个少年,五官深邃漂亮,却抿着唇闭着眼,似在压抑着某种疼痛。心中疑惑,却被那女子的剪水明眸瞧得发软,几乎无意识的立刻抬了手,指向西南方,“这里最大最高的客栈,挂着六个大红灯笼的就是。” 
  “多谢!” 
  还没容二牛回过神来,身边的女子已然催动骏马,飞快地擦身而去。二牛拎着木桶,兀自站着发了一阵子呆,直到蹄声消绝良久,才“咚”的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发梦呢!”有些怏怏的打好水回屋去了。 
  这当儿,烟洛却已经寻到了“百花楼”。说大,百花楼一共也不过三层,七八间客房,清晨的微光中,窗户掩得无比严实。她翻身下马,站在六盏气派的红纸灯笼下头,急煎煎的拍门:“来人啊!柳朝,你在么?柳朝……” 
  话音未落,二楼东边的窗户“吱呀”开了,柳朝的绿衣很是扎眼,探了头张望,“郡……”他吐了一个字,见到了马背上的人,立刻缩回去了,片刻功夫便从大门中冲出来。略显阴柔的脸惊疑不定,转而盯着狼狈的烟洛:“怎么搞得?” 
  烟洛揪住他的袖,只能先捡重点讲:“他去救我,中毒了!” 
  柳朝到底是江湖人物,闻言也不再多问,赶紧过去搀夜橪下了马,将他扶进自己的房间躺下。出手几点,封了夜橪几处穴位。夜橪一直勉力支撑,已然气息渐弱,低低的吐出一句:“护好她!”柳朝怔了一怔才理解了他的意思,心中有些个喟叹,头点得毫不含糊:“帮主放心!”转而回头对烟洛道:“我要替帮主验伤,郡主可要回避?” 
  烟洛正被夜橪郑重其事的嘱托激得心一径往下沉,端着水进退两难,这时立即摇头:“我懂些医术,说不定能帮忙。” 
  粗粗回忆,夜橪定然是在一开始落墙时便中了暗器,却隐忍着没说。因为要摆脱追兵,他只是在林中匆匆拔出了毒镖,又不管不顾运功御敌,导致毒性蔓延全身。说一千道一万,他又是为了她,闹得生死难测。 
  柳朝也不再劝,稍一用力,将夜橪左背的黑衣撕裂,一块镖伤伏于左臂,除了几丝黑血令人心悸,倒并非十分触目。柳朝端详了片刻,又为夜橪拿脉,神色渐渐乱了,回过身向烟洛伸出手:“请郡主借“朱殇”一用!” 
  夜橪却自背后安静的打断了他:“不必白费力气!” 
  “当啷”,杯盏着地,茶水四溅。 
  什么叫做“白费力气”?烟洛苍白了面色,看着夜橪深邃的眸子,忽然被恐惧卡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 
  夜橪看到烟洛呆怔的样子,唇边却缱绻而出一缕笑意,“洛洛……”,他的眸光如深泓般溺人:“对不起!” 
  黑衣人的毒镖并不致命,致命的,是被那种急性毒药催化了的“思年”。他明晓得离得到解药的日子还有三个月,“思年”的余毒已在蠢蠢欲动。可那时情势危急,他无暇运功逼毒,只能硬扛。现在自己身上受的,不过是前奏罢了。他不想,也不愿她见到自己毒发致死的痛苦样子。目光流向柳朝:“帮我个忙,带她离开!留下一人就行。” 
  柳朝沉默了。他刚才就发觉帮主所中的毒已深入血脉,要“朱殇”,不过是抱着试试的打算欲切开伤口引出毒血。帮主的智慧,一直在他之上。只是此番,他真的很希望英明的帮主弄错一次。 
  烟洛的心却被狠狠戳了一刀,喉中隐隐血腥气味。见柳朝往自己这边进了一步,她就退一步,直直瞪着夜橪,眼底渐渐升起两簇燃烧的光芒:“不许死!” 
  夜橪“哎”了一声,和她对视了半刻,一股剧痛再无法抑住,猛地钩身喷出一口乌血,苦笑:“你,真霸道!” 
  泪已破堤,烟洛急忙挥袖擦干,冲过来扶他半躺下,手颤颤的为他抹去血污,执着的重复:“就是不许你死,不许你说,也不许你想!”一手迅速的捏住了夜橪的脉搏,诊视了一阵,面色愈发惨白如纸,心底竟比在危机四伏的大宅中还要绝望——夜橪说不必麻烦,这一次,他的的确确没撒谎。这么深的的毒性,况且已然发作,便是此刻有解药,也未见得能散解。他这次遇上的,竟然真是死劫!绕了一圈,难道他竟会死在自己的面前? 
  不,决不! 
  面颊烧得滚烫,明眸亮如星宿。再不斟酌,兀自从身边抽出一包浅黄棉罗,摊了开来,里头一排亮闪闪的银针,烟洛回首吩咐稍微呆掉的柳朝:“备热水,我,我来为他驱毒!” 
  柳朝“咳”了一声,方才想起烟洛的师傅其人,脸上闪过希冀之色。头一次未遵从夜橪的吩咐,匆匆出去打点了一圈,回来肃手立在一旁:“是否需要在下帮忙?” 
  “不必,我需要安心不被打扰,你先出去吧!”烟洛答得很轻,始终只瞧着夜橪一人。柳朝点点头,不出声的退了出去。 
  夜橪吁了口气,体内血脉逆行,疼如分筋错骨,想抵抗亦有心无力。也好罢,融他自私一次,多瞧她一会子,总是开心的。费了很大气力,说出的话可恶,却很艰难:“这么……彪悍,小心,小心日后嫁不出……去!” 
  “那好办,你娶!”烟洛答得一本正经斩钉截铁,夜橪蓦然收声,失了言语。 
  烟洛于是勾了嘴角,竟仿佛几分俏皮。霸道也好,任性也好。她绝对不会为夜橪的死无而悲伤痛苦,因为他决不会死。他那么聪明那么妖孽那么狡猾那么无赖,他必须活蹦乱跳的活着祸害人。气她伤她救她宠她,他可以继续令她无所适从下去,但必须活着,完完整整好端端的活着! 
  努力的回忆师傅的教导,针灸驱毒,自古有之,不仅可将毒性暂时封住,也可能因势利导将某些毒素逼出。但由于关系身体大穴,需要因地制宜,极精准判断取穴,恰到好处的运针手劲,多一分少一分,不是驱毒,反成了催命。师傅还曾恨铁不成钢,骂骂咧咧的指着自己教训,除非要你治病的那人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否则凭你这么毛躁躁的个性,估计扎一个,死一双。如今,夜橪危在旦夕,她委实只有三分成算,若能压住他身上的毒,便能救他,如若不能,烟洛暗自微笑,不过就是死一双,夜橪也不怎么吃亏的! 
  “所以,夜橪,让我试试,好不好?”笑容昙花般灵洁凝绚,却美好的仿佛下一瞬,便可能在夜中凋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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