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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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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嚣羁荡,他一心欲放开繁华名利,水月情花,偏是步步惊心,桩桩顾虑,越来越是身不由己。放与不放,原来仅为执念而已。悟与不悟,却如叶橪讲的,得到了,再去思索,会比较轻松么?   
  玄武碧涛(下)   
  蓬莱留香,湖波明灭,一只画舫染红镶金,冉冉破浪,占尽了春光。风里的几句清谈,却是淡淡的晦涩,不一样的眉峰,一个墨剑锋刃,一个细长修远,叶橪挑,钟隐沉,烟洛心上便隐隐的几分忐忑,故意搅和着换了个话题:“这里景致如诗如画,却无丝竹,可惜“绿孚”箫不在这儿,否则定要迫钟隐奏一曲“烟波谣”了!” 
  钟隐垂眸,顿了片刻;终于潇洒地抬手,孙易便恭敬的捧过来一个东西,齐目望将过去,竟是一支八九寸长的精巧七孔竹笛,钟隐接过圆润的笛,淡淡然:“清,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亦善笛?” 
  烟洛瞪大了眼,“钟隐,你是什么变的?连这都安排好了!” 
  “清儿亦喜欢笛曲?” 
  “嗯,我……”烟洛记起当年刑州青楼的旧事来,事多牵扯,不可以说,只得缩了缩脖,应道:“我很喜欢!”想当年,那人的笛艺超群,动人心魄,却不知钟隐的笛艺如何。联想到钟隐出神入化的箫音,咳咳,天才么,奏笛该当亦不赖才对。 
  “既然清儿想听,钟隐自然从命!”语声清浅,钟隐稳稳看定烟洛,“不过,“烟波谣”清幽则已,终究适于静夜临月,暗遣伤怀,却于景不和。有一新曲,钟隐旧日曾闻过一遭,颇慕其乐韵之悠然,念念难忘。不如今日就献丑试奏之,如何?” 
  “自然好!”钟隐的选择,定不会有差的,烟洛满心期待。 
  叶橪自顾自的又倒了杯酒,悠哉游哉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钟隐颔首,站起身缓缓踱至船栏边,修身立,浅横笛,慢移指,轻吸了一口气,一串山泉流动般的音符,便自那翠翠笛管,婉转扬了起来。一开始从容不迫,似个旅人的脚步,渐渐的,丝丝的觅然追寻,线线的离愁乡怨,迤逦婉转,踏着心弦缠绕而来。应和着笛声渺渺,船尾的桨声逍遥,入水的节奏亦奇妙的与那旋律契合相伴,一上,一下,一放,一收。仿佛天地之间,唯余笛声与水声的悠悠吟唱。 
  众人皆暗暗沉迷,唯有烟洛,听着听着,猛低了脑袋,杏眼愈睁愈圆,端的惊愕无比。这旋律如斯悠扬,虽于钟隐的笛中更是妙然几分,然那熟悉的曲调却分明就是,分明就是,唉,为何竟会是她那首《橄榄树》? 
  偷偷窥望,船边风闲,淡立的男子面如冠玉,衣衫薄绯,横笛若仙,一眸晕墨般的深潭古幽,却寂而无澜,静静凝视着她。似乎未察觉出她的失措,他一径将那乐韵挥洒得如清流般干净,点点滴滴流入人心。 
  烟洛情虚,不免转开了眸光,却正对上了一旁的近仆孙易。孙易骤然肃立,眼中流露一派戒备严严。烟洛心窒,她终于记起,为何这人如此面善了。他们的的确确,是见过的,就在刑州,就在“红香苑”! 
  笛声悠慢扬抑,似诉,似问,似责,似叹,层层环环击入人心。 
  烟洛闭目聆听,一时心如明镜:并非偶然,今日这一切绝非偶然。游湖,是他精心的安排;《橄榄树》,是他特意奏来。她几乎可以肯定,便是她不作要求,钟隐亦有法子叫她听到这曲。 
  他奏笛,迎风,飘然。笛音逐浪,心曲连波,万般抑扬澜乍现,一点清明在眉间。 
  烟洛两手紧扣,却一阵潮潮的湿冷,不禁苦笑,苏烟洛啊苏烟洛,如今,你却还有何言解释?便算他还不了解你的郡主身份,一定也是疑窦丛生?过会子他奏完了,难道你还好意思再编出一套谎话来么?即便编了出来,聪明如他,却还肯信么? 
  浅浅低垂臻首,只觉如坐针毡,面颊却渐如火烧,好不难堪。蓦的,手背一暖,融融的温度。烟洛一惊,视线移转,覆住她的却是叶橪。他唇角微勾,分明没望向她,长了薄茧的长指却从桌下伸来,悄悄的缩拢,稳定的包裹着她紧张的拳。好奇异,这么个放诞轻佻的人,此刻却传给她一股如此安宁的力量,简单一个紧握,好似在告诉她,别怕,有我! 
  心中热流一涌,神魂稍定,烟洛任他握着,亦未挣脱。才一瞬功夫,叶橪的手却无声撤了回去,几乎同时,钟隐亦收住了笛音,周遭一阵难耐的静。忍不住惴惴抬眼,不远处的钟隐攥了“凤鸣”笛,只是默默,薄抿起优美的唇。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烟洛霎时有了砧板上冻肉的觉悟,费力的吞咽口水,咽了几口,四下望望,张张嘴,仍是挤不出半句话。 
  钟隐眸底弧光一闪,对子槐他们摆摆手:“我欲与清儿单独谈谈,你们暂且退下!” 
  众人齐声:“殿下!” 
  “退下!” 
  子槐他们无可奈何,怏怏退了出去。钟隐笔直望向叶橪,“叶兄……” 
  叶橪顿了一顿,甩给烟洛一个坏笑。懒懒散散站起来,拎着一整壶的女儿红,滴滴答答往舱外走,经过钟隐身边,却低笑了一句,“六皇子,她没你想的复杂,不过溜得极快。你若吓坏了她,哼哼……” 
  钟隐皱眉不语,转过了身。终于,诺大的空间中,浩风萧萧,红纱莽莽,只余了两人。 
  烟洛此际头大如斗,眼巴巴的瞧着叶橪这个死没义气的消失在舱口,几欲很孬的跟上去逃掉。然而在钟隐的气势下,她愣是捱坐在原地,不敢动上一动。暗骂自己,没骨气啊没骨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钟隐寂然立着,依然在等,等她的解释。他查出真相,与她诉说真相与他知晓,是两回事情。 
  两人僵了一阵子,气氛尴尬,只闻棹声慢渡。烟洛无奈的抬眸,对上了钟隐沉凝的面,一瞬间,心底窜凉,全身脱力。了然,他的濯濯清眸里,没有任何疑问,只有一派安静的了然。 
  他都,知道了么? 
  如若不是,为何眼神如此笃定,紧紧追随?烟洛复又瑟缩了一下,缓缓的,却挺起了身子。再背运,亦不过如此了。似是抽中了下下签的人,自嘲,沮丧,反倒也生出些物极必反的无所畏惧。唇角漾出苦笑,清了清嗓子道:“钟隐,宋清来到金陵,唯求一块安身立命之地而以,绝对未有他念。望你相信!” 
  他淡淡睨她,深眸里雾气吞吐,“为何离开大周?” 
  烟洛一怔,抬眸亮仁清烁,两个字掷地有声:“逃婚!” 
  钟隐亦是顿了一下,复又道:“你的身分?” 
  吸了口气,烟洛答的无奈:“抱歉,我仍不能讲!” 
  “为何?”两个字,听不出喜怒。 
  忍不住微微抽气,一时,忍不住的不满,忍不住的冷笑。多么不公平!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要求她的真实,迫她将自己的一切伤痛过往全然坦露,透明如同玻璃人一般。然而事实上,她却始终装聋做哑,试图令每个对她有所隐瞒的人心上好过。是她太愚蠢太体贴,还是他们,太过得寸进尺,太过咄咄逼人? 
  “钟隐,难道你的生活中,就没存着任何的难言之隐?两户相邻关系不好,邻舍的画眉被黑猫追逐,逃过了院墙,难道便一定是居心叵测,欲祸害了这厢院里的金丝雀鸟?这段时日与钟隐相交,宋清何等样人,钟隐心中当已有判断。至于宋清真实身份,说与不说,钟隐心聪目明,一样有半法知晓,不是么?” 
  她施然立起,言语如同珍珠溅玉,脆然而流畅。目光再无丝毫闪避,率直的与钟隐对视,明灿的眸子稍有些不甘受伤,一丝冷嘲勾在唇角。澄碧流动的背景里头,婷婷风姿,端的清高,端的倔强,端的不肯屈服。湖风拂过静柔的衣衫发梢,徐徐扬扬。 
  钟隐有一刻恍惚。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火的神魂,竹的风骨,花的心肠。她羞惭,是因着曾对他说谎隐瞒。她无奈,是由于真相不可戳破相告。她不忿,却为她待他真心诚意,他却设局试探。叶橪说的是,如斯玲珑剔透的一个女子,却亦如斯的真实简单。心跳竟会砰然,多么好,她果真并非敌人。 
  隔了距离,隔了飘扬的纱,他眸中的层层细浪微澜虚幻而不真切,烟洛见钟隐不语,似是无动于衷,不禁万分丧气。握了握拳,挣扎着低声道:“我走了!” 
  心中悲凉,事到如今,离开金陵,也许是唯一可行的途径。漂泊,却又要开始了么? 
  咬咬牙,与钟隐擦身而过,飞快地朝舱外走去,耳边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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