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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嘛,我是想来见绢子小姐的。”信吾恳求似的说。
“是吗。她还没回来。不过,也快回来了。请进屋里来吧。”
厨房里飘来了煮鱼的香味信吾本想待绢子回家吃过晚饭后再来,可是池田却竭力挽留,把他带到了客厅里。
八铺席宽的房间里,堆满了时装的样本。还有许多像是外国的流行杂志。杂志旁边立着两具法国模特儿。装饰性的衣裳的色彩,与陈旧的墙壁很不协调。缝纫机上尊拉着正在缝纫的丝绸。这些艳丽的花绸,使铺席显得更不整洁了。
缝纫机左边安放着一张小桌,上面放着小学教科书,还有小男孩的照片。
缝纫机和桌子之间,摆着一张镜台。后面的壁橱前立着一面大穿衣镜,格外醒目。也许是供绢子自己比试缝制好的服装用的吧。也许是搞家庭副业供客人试样用的吧。穿衣镜旁还安放着一张大熨板。
池田从厨房里端来了橙子汁。她发现信吾正在看孩子的照片,便直率地说:“是我的孩子。”
“是吗。在上学吗?”
“不。孩子不在我身边,留在我丈夫家里呢。这些书是……我不像绢子有固定工作。我是干类似家庭教师的工作,上六七家的人家。”
“原来如此。要是一个孩子的教科书,就太多了。”
“是的,有各年级的孩子……和战前的小学大不相同罗。我也不胜任教书,但我同孩子一起学习,有时觉得如同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
信吾只顾点头,对这个战争寡妇还能说些什么呢。
就说绢子吧,她也在工作呢。
“您怎么知道我们住这儿呢?”池田问,“是修一说的吧?”
“不,以前我来过一次。我来了,却没有进屋。可能是去年秋天吧。”
“哦,去年秋天?”
池田抬头望了望信吾,马上又把眼帘耷拉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像要把信吾推开似的说:“最近修一可没有到这儿来。”
信吾思忖着,是不是把今天的来意也告诉池田呢?
“听说绢子已怀孕了,对吧?”
池田蓦地抽动了一下肩膀,把视线移在自己的孩子的照片上。
“她是不是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呢?”
池田依然望着孩子的照片。
“这个问题请您直接跟绢子谈吧。”
“这倒也是。不过,这样一来,母子都会不幸的。”
“不论怀没怀孕,要论不幸,绢子可以说是不幸的。”
“不过,你也规劝过她同修一分手的吧。”
“是呀,我也这么想……”池田说,“绢子比我强,算不上是规劝。我和绢子性格完全不同,可倒合得来。自从在‘未亡人之会’相识之后,我们就一起生活。
我受到绢子的鼓励。我们两人都从婆家搬出来,也不回娘家。唉,可以说是自由之身啊。我们相约定要自由思考。丈夫的照片虽然带来了,却都放进箱子里。孩子的照片倒是拿了出来……绢子一味阅读美国杂志,也借助字典翻阅法国刊物,她说因为全是有关裁缝的杂志,文字解说不多,大体能读下来。不久的将来,她可能要经营自己的店铺吧。我们两人谈心时,她说倘使可以再婚,她想也无妨,可不知为什么她总是同修一缠在一起,我就不明白了。“
门刚打开,池田立即站起身走去。信吾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你回来了,尾形的父亲来了。”
“找我的吗?”一个嘶哑的声音说。
二
厨房里传来了自来水的声音,似是绢子到厨房里喝水去了。
“池田,你也陪我好吗。”绢子回头说了一句,便走进了客厅。
绢子身穿华丽的西服裙,可能是个子大的缘故吧,信吾看不出她怀孕了。信吾无法相信从她那两片薄薄的小唇缝内会吐出嘶哑的声音。
梳妆台是放在客厅里,她似乎是用随身携带的粉盒略略化妆后才进来的。
信吾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坏。她那张扁平的圆脸,看不出像池田所说的那样意志坚强。手也胖乎乎的。
“我叫尾形。”信吾说。
绢子没有应声。
池田也走过来,在小桌边面对信吾落坐下来之后,马上说道:“客人呆了好长时间了。”
绢子沉默不语。她那张明朗的脸庞,也许是没有显露出反感或困惑的缘故,毋宁说像要哭的样子。信吾想起来了,修一在这家中喝得酪配大醉,逼池田唱歌时,绢子就哭泣了。
绢子似是从闷热的大街上急匆匆地赶回家来的,她满脸通红,可以看出她那丰满的胸脯在起伏。
信吾无法说出带刺的话儿来了。
“我来见你,有点奇怪吧。不过,即使不来见你……我要说的话,你大概也会想象到吧。”
绢子还是没有应声。
“当然,我是说修一的事。”
“要是修一的事,没什么可说的。您是不是要让我赔礼道歉呢?”绢子猛地顶撞了一句。
“不。是我应该向你道歉。”
“我和修一已经分手了。再也不会给府上添麻烦啦。”绢子说着望了望池田,“这样可以了吧?”
信吾吞吞吐吐,终于说出了一句:“孩子还是留下来了嘛,不是吗?”
绢子脸色倏地刷白,她使尽全身的力气说:“您说什么呀?!我听不明白。”她声音低沉,显得更嘶哑了。
“太失礼了,请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这种事,非要我回答不可吗?一个女人想要孩子,旁人怎么能阻挠得了呢?
男人哪能明白哟。“
绢子快嘴地把话说完,双眼已经噙满泪水了。
“你说旁人,可我是修一的父亲啊!你的孩子理应有父亲吧。”
“没有。战争寡妇下了决心把私生子生下来。我别无所求,只请您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您很慈悲,请您发发善心吧。孩子在我腹中,是属于我的。”
“也许是吧。不过,以后你结婚还会生孩子的……何必非要现在生下这个不自然的孩子呢。”
“有什么不自然的呢?”
“这个嘛……”
“再说,我今后不一定结婚,也不一定会有孩子,难道您是在说上帝似的预言?
先前,我就没有孩子嘛。“
“就以现今孩子父亲的关系来说,孩子和你都会很痛苦的。”
“战死者的孩子有的是,他们都在折磨着母亲啊!只要您想到战争期间去了南方,甚至还留下混血儿这种事就行啦。男人早就忘却了的孩子,女人却把孩子抚养起来。”
“我是说修一的孩子。”
“只要不用府上照顾,总可以吧。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哭着央求您们的。再说我和修一已经分手了。”
“恐怕不能这么说吧。有了孩子,难免要留下长长的尾巴,父与子的缘分有时是切也切不断的啊!”
“不,不是修一的孩子。”
“你大概也知道修一的妻子不生孩子的事了吧。”
“当妻子的要生多少就能生多少嘛。假如不怀孕,她会后悔的。对于条件优越的太太来说,她是不会了解我的心情的。”
“你也不了解菊子的心情。”
信吾终于脱口说出菊子的名字来。
“是修一让您来的吗?”绢子诘问似的说。“修一对我说:不许你生孩子。他打我、踩我、踢我,要把我拽到医生那儿去,还硬把我从二楼拖下来。他用这种暴力行为或耍弄花招来对待我,难道不是对自己的妻子已经尽到情义了吗?”
信吾哭丧着脸。绢子回头望了望池田,说:“够厉害的,对吧?”
池田点了点头,尔后对信吾说:“绢子从现在起就将剪裁西服剩下的布料积存起来,估计足够给孩子做裤子用的了。”
“我挨了一脚,担心胎儿受影响,就去看医生了。”绢子接着说,“我对修一说:这胎儿不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就这样,我们分手了。他也就不来了。”
“这么说来,是别人的……?”
“是的。您这样理解,很好。”
绢子抬起脸来。她刚才就开始流泪了,现在新的泪水又从脸颊上流淌下来。
信吾束手无策。绢子似是很美。仔细端详她的五官长相并不美,可乍一看却给人是个美人的印象。
然而,人不可貌相,绢子这样一位女性表面温顺,实际上对信吾却一步也不相让。
三
信吾垂头丧气,从绢子的家走了出来。
绢子接受了信吾给她的支票。
“倘使你同修一完全继绝关系,还是接受的好。”池田爽快地说。
绢子也点了点头。
“是吗?这是断绝关系后给的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