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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们的友谊来说,复仇女神已把我们像苍蝇一样压碎了。当我
在监狱里时,你献给我诗看起来会像是一种想做出聪明的反驳的
愚蠢的尝试,一种在你写那些可恶的信的逝去的日子里——我诚
实希望那种日子永不再来——你常据以公开夸耀的所谓成就,而
夸耀这种成就曾给你带来很大的快乐。它也不会产生你所预
想——我确实相信你会这样想的——那种严肃、美丽的效果。如
果你与我商量过,我会劝你推迟一段时间再出版你的诗,或者,如
果你不愿意推迟,也可以先匿名发表,然后,当你的诗已经赢得了
崇拜者时——指那些确实值得赢取的崇拜者——你就可以站出来
对众人说:“你们喜爱的那些鲜花是我浇灌出来的,现在我把她们
献给一个你们蔑视、遗弃的人,作为表达我对他的爱、尊敬和崇拜
的信物。”但你却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和错误的时机。爱是有策略
的,文学也是有策略的,但你对两种策略都不敏感。
我已把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详细地告诉你了,目的是让你
充分理解它的意义,理解我为什么立刻用嘲弄和轻蔑的语气给罗
比写信说明我绝对不允许你将它献给我,同时希望他把我谈到你
的话认真抄写一份送给你。我感到,使你对自己做过的事有所理
解、承认和认识的最后时刻终于到来了。盲目可以达到稀奇古怪
的程度,一种毫无想像力的本性如果不受到某种东西的激发,就会
僵化成绝对的麻木,因此,虽然。肉体可以吃、喝,可以有自己的快
乐,但它包容的灵魂却可以像但丁书中的布兰卡德·奥瑞亚的灵魂
一样是完全枯死了的。我的信似乎到得正是时候,我可以断定,它
就像一声响雷落到了你头上。你在给罗比的回信中称你“被剥夺
了一切思想和表达的能力”。确实,你很明显想不出比给你母亲写
信抱怨更好的办法了,当然,由于她对你的真正的优点一无所
知——这也一直是她与你的不幸命运——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安
慰你,接着,我想,她就会把你哄着回到你从前的那种闷闷不乐、无
聊的状态;但对于我,她则让我的朋友们知道,她对我用那样激烈
的言词谈论你感到“非常愤怒”。实际上,她不仅向我的朋友们表
示了她对我的厌烦之情,而且还向那些不是我朋友的人——我不
需提醒你,那种人是非常之多的——表达了同样的意思。现在,通
过对你和你母亲都抱有善意的人之口,我已经知道,由于你母亲的
宣传,过去因为我杰出的天才和可怕的痛苦而缓慢但持续增长着
的对我的大量的同情现在已完全被剥夺殆尽了,人们说:“啊,原来
他开始想把那位善良的父亲送进监狱,结果失败了;现在他又因自
己的失败站出来谴责他那无辜的儿子!我们真是应该轻视他,他
是多么值得被人轻蔑啊!”在我看来,如果人们提起我的名字时,如
果你母亲在场,她对自己在我的毁灭中应负的责任——非常大的
责任——没有一句悲哀或悔恨的话,那么她保持沉默会更合适些;
而对你来说——难道你现在不以为,从各个方面来看,你直接给我
写信、有勇气对我说出你必须要说的你已有的或想像出的一切,不
是比你给母亲写信抱怨更好吗?从我给你写信至今几乎已一年
了,在这段时间内,你不会一直“被剥夺了一切思想和表达的能
力”。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你从我的信中可以看出,你的全部行
为对我造成了多深的伤害,使我愤怒到什么程度。不仅如此,你还
会看到你与我的全部友谊最终以其真实的面目,以一种不会被人
误解的形式出现在你面前。在逝去的日子里,我曾经常对你说,你
在毁灭着我的生活,每在这种时候,你就发笑。当爱德文·列维在
我们的友谊刚刚开始时就看到你的行为正在加快使我遭受你那个
不幸的牛津灾难——如果我们必须这样称呼它的话,而我们曾就
这件事寻求过他的建议和帮助——带来的打击、烦扰和浪费,因而
他用整整一小时时间警告我不要结识你。但当我在布莱克纳尔向
你描述我和列维的那次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长谈时,你却大笑不
已。当我告诉你,甚至那个不幸的年轻人——他你最后也与我一
起站在被告席上——如何也不止一次警告我说,你比任何一个我
愚蠢地结识的最普通的朋友都会更彻底地把我带向致命的毁灭,
你听后又大笑不已,尽管这种话并没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当我那
些比较谨慎或不太赞同我与你交往的朋友因为我与你的友谊警告
我或离开我时,你又带着嘲弄大笑不止。在你父亲给你写第一封
攻击我的信之际,当我告诉你我知道自己纯粹是你们之间可怕的
争吵的工具,并会激醒你们之间的某种罪恶时,你竟笑得喘不过气
来。但每一件事都已像我说的那样发生了,事情的结果也已经证
明了这一点。你没有借口不看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你为什么
不给我写信?是出于怯懦?还是出于冷漠?到底是因为什么?我
生你的气,并且表达了我的气愤,这是事实,但正因此你更要给我
写信:如果你以为我的信是对的,那么你也应该写信;如果你认为
它有一点点不对的地方,你也应该写信。我等着你的一封信,我确
信,你最终会明白,如果过去我对你的感情、对你的保护性的爱、对
你数以千次未偿还的债——如果这一切对你来说都不值一提,那
么,仅仅出于责任——人与人之间最空洞的一种联系——你也应
该给我写信。你不会说,你经过认真思考认为我只有责任收到我
家里人写来的事务性的信。你非常清楚,每隔12周罗比就会给我
写一封周详的通报文学消息的信,没有什么能比他的信更迷人了:
它们的才智、机智集中的批评、轻松的格调——这才是真的信,它
们就像一个正在与我交谈的人,它们具有法国那种“私人交谈”的
性质。他那优美的对我表示尊敬的力‘式,有时吸引我的判断力,有
时吸引我的幽默感,有时又吸引我对美的直觉或我的教养,并且用
一千种微妙的方式提醒我:对许多人来说,我一度曾是一位艺术风
格的主宰者,而对有些人来说则是最高的主宰者。他的信显示出
他是如何拥有爱的机智和文学的机智的,并且一直是我和那个我
一度做过国王的美丽的不真实的艺术世界之间的小小的使者。实
际上,如果我没有被诱人由粗鄙的不完整激情、千篇一律的欲望、
无限无形的贪婪构成的不完美的世界,我现在仍是艺术世界的国
王。然而,当该说的一切都已说过了时,你肯定无论如何能够理解
或自己想像到,即使只基于纯粹的心理好奇,收到你的信一定比听
说阿弗雷德·奥斯丁正在努力出版一册诗集,或斯垂特正在写激
动人心的文章批评《每日记事》,或靠一个连演说都结结巴巴的
人的帮助梅内尔夫人已被宣布为新的“风格的西比尔”等等更令
我感兴趣。
啊!如果你曾在监狱里住过——我要说不是因为我的错,因
为那种想法对我来说太可怕了,令我难以忍受,而是因为你自己的
错误、你自己的过失,譬如相信了某个不值得信任的朋友,陷入感
官的泥淖,滥用了信任或滥施了爱,或以—亡原因都有或都没有——
你会认为我会容许黑暗和孤独吞噬你的心而不努力——不管我的
力量多么微不足道——用某种方式帮助你忍受你的耻辱带给你的
痛苦的重负吗?你会以为我不会让你知道,如果你痛苦,我也痛
苦;如果你哭泣,我的双眼也充满了泪水;如果你躺在囚牢里被人
蔑视,我会用自己的悲伤建造一所房子等你回来住,我会建造一个
宝库,聚集起一切成百倍增加的人们拒绝给予你的东西来医治你
的痛苦吗?如果令人辛酸的贫穷或谨慎阻止了我亲近你,夺去了
你在我身边的快乐,那么我也会一年到头给你写信,希望信中的某
句话、某个词、某种哪怕是被中断的爱的回应能对你产生一点作
用。如果你拒绝接受我的信,我也照写不误,以便你知道至少有信
一直在等着你。许多人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每隔三个月就有人给
我写信,或打算给我写信,他们的信都被监狱长保存起来,当我出
狱时就会交给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