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小说一起看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梦也何曾至谢桥-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桌角,谁要吃,拿过来用筷子点那么一下就行了,没见有谁捏着蒜瓣张着大嘴咬的。
我也学着六儿的样子狠狠地咬了口蒜,不管不顾地大嚼起来。没嚼两下,一股辣气直冲头顶,连眼泪也下来了,一张嘴已经分明不属于我,谢娘和父亲慌得丢下手里的饭来照顾我这张嘴。在泪眼朦胧中,我看见六儿蹲在门边低着头无动于衷照旧吃他的面,看他那冷漠神情,我恨不得再在那张脸上抓一把。又吃了面,又喝了水,总算将那轰轰烈烈的辣压了下去,谢娘要将剩下的蒜拿走,我说,别拿,我还要吃。谢娘说,你不怕辣呀?我看了一眼六儿说不怕。父亲说,我说这孩子拗,她就是拗。瞧,她的王八劲儿又上来了。
  蒜的香是无法抗拒的,特别是那辣,更具备了一种挑战的勉力。吃过了这样的蒜,我才知道,我们家饭桌上那碟里的物件简直不能叫做蒜。炸酱面我吃过不少,却从来没有吃得这么酣畅淋漓、荡气回肠过,谢家的炸酱面是勾魂的炸酱面。
  走的时候父亲将一卷钱塞给谢娘,谢娘死活不要。我和六儿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推让,我觉得他们俩的动作很像一出叫《锯大缸》的小戏。六儿大概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咬牙切齿地靠在门框上运气。后来父亲把钱搁在桌上说,眼瞅着就立冬了,你得多备点儿劈柴和硬煤,给六儿添件棉袍,买双棉窝,别把脚冻了。大儿插言道,我冻不死。谢娘狠狠瞪了六儿一眼,六儿一摔门出去了。
  谢娘最终当然留下了父亲的钱。
  带着满嘴的蒜味儿我跟着父亲坐车回家了。在车上,父亲对我说,回家你娘要问你吃了什么,你千万别说炸酱面。我说,不说炸酱面说什么呢?父亲说,你就说在隆福寺后头吃的灌肠。父亲又说,也别提桥儿胡同这家人,省得你娘犯病。我说我绝不会提,我提他们干什么。父亲说,这就对了,要是这样,以后我就常带你出去玩儿,你想上哪儿咱们就上哪儿。想及六儿的嘴脸,我对父亲说,谢家这个六儿不是东西,他比咱们家的老六差远了。父亲说,你怎说他不是老六,他就是咱们家的老六托生来的,你没看他的眉眼、神态、性情跟咱家的老六整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差分毫。他也有角,比老六强的是他生在了贫贱之家,占了个好生日,咱们家那个死了的老六不傻,他是算计好了日子才托出来的。我问六儿的生日怎的好。
  父亲说,他是二月二呀,是龙抬头的日子,龙春分而升天,秋分而入川,这是顺。
  咱家的老六,生在冬月,时候不对,他不弯回去等什么!
  这个六儿是我们家老六托生来的,他与老六是一个人,这事让我不能接受。
  我问父亲,六儿也是您的孩子么?父亲说,你说呢?我说不知道。
  父亲说,我也不知道。
  那天回家,母亲在二门里接了我和父亲,母亲唤怪父亲带着孩子一走走一天,让她在家里惦记。父亲只是用梯子掸土,不说话。刘妈摸着我的辫子说,我的小姑奶奶,您哪儿弄来这一脑袋糨子呀?我说是六儿抓的。母亲间六儿是谁,没等我张嘴,父亲接过来说,是东单裱画铺的学徒。刘妈说,他一个裱画儿的,裱我们孩子的脑袋干什么,真是的。母亲说,准是丫淘气了。父亲说,让你说着了。父亲说完冲着我笑了笑,看父亲“演戏”,我觉得挺有意思。

  以后我常和父亲到桥儿胡同谢家去。谢家院里东房三间已经盖起来了,一抹青灰的小厦房,由六儿住着。树上的枣也给了,微小而丑陋,个个儿像是没长大就红了,急着赶着要去办什么事情似的。
  我很快熟悉了我的角色,父亲之所以把他的隐秘毫无保留地袒露给我,是对我的信任,他把我当成了出门幌子,当成了障眼法。他带着我出去,我母亲能不放心吗!其实我母亲很傻,她就没想到我和父亲是穿一条裤子的,我早已被父亲所收买,成了他的死党。父亲收买我的条件也很低廉,几个糖豆大酸枣就封住了我的嘴。这使我从小就相信: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这一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到谢家去的次数多了,慢慢的,我对他们的情况也多少有了些了解,谢家当家的叫谢子安,死了有些年头了。听说活着的时候做得一手好针线,是宫里内务府广储司衣作的裁缝匠。广储司衣作是司下属七作之一,七作是染、铜、银、绣、衣、花、皮,应承着皇宫内部和主要宗室的衣物首饰。慈禧时期衣作最繁盛,有匠役三百余人;到了溥仪的小朝廷,承职的也有二三十。我们家瓜尔佳母亲穿的蟒纹四爪命妇朝服,就是出自广储司的衣作。据我母亲说,谢子安本人是个很活络的人,聪明而善解人意。凭着别人不能比的手艺,他时常走动于大宅门之间,受到了宅门里夫人、小姐们的欢迎和喜爱。请谢子安做衣服的人都是有根有底的人家,图的是他做工的精致,名气大。当然,人们也不乏有想了解一点乾清门里的服装流向,诸如逊了位的皇上每天穿西装还是穿马褂,皇后衣服上的缘子兴的是什么花样等等。随同谢子安出入大宅门的还有他的妻子,一个被大家称为谢娘的美丽小媳妇。谢子安之所以带着媳妇,是为了跟女眷打交道方便,避嫌。有做不过来的活计,谢娘也搭着手做。我父亲出门常穿的兜边镶着刚钻的外国缎一字襟坎肩和二蓝宁春绸央抱,就是出自谢娘之手。相比之下,谢娘和家里的母亲们似乎更熟,往来也更密切。
  是皇上被赶出紫禁城的前一年,宫里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有一天早晨,天阴欲雪,北风正紧,溥仪的贴身太监伺候溥仪起床。因为变天,要将贴里的小衣换作绒布小褂。太监将衣服在烘炉上烤热了,将小褂趁热恭进,为缩在被窝里的溥仪穿上。溥仪将手伸进袖筒,被什么蜇了一样,呀的一声,猛然坐起。抽出胳膊一看,胳膊上已经划出了长长的一道血印儿。太监吓得立即翻检衣服,发现衣服的袖口别着一根缝衣针。这本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搁溥仪这儿就成了了不得的大事。生性多疑的溥仪说这是有人刻意要谋害他,责令追查,严加惩办。追查的结果,就追到了裁缝谢子安的身上。算溥仅开思,没要了谢子安的命,就这也受到鞭打一百,枷号一个月的惩罚。时值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天气,身受重伤的谢子安,在大牢里羞愤交加,没出十天就咽了气。
  谢娘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为了生计,照旧走动于大宅门之间,揽些针线活。毕竟不如她丈夫手艺精湛,所承接的活计便渐渐有限;又因为丈夫横死,有人将此视为不吉,对她也就冷淡了许多。她所能走动的人家,到最后也就剩下东城的两三家,我们家是其中之一。
我母亲们的衣服都是由谢娘承包的,谢娘给我的母亲们做活就住在我们家后园的小屋里,有时一住能住半年,因为我母亲们要做的衣服实在太多。谢娘很懂得大宅门的规矩,在我们家做衣服的时候从来不出后园一步,也不跟我们家的男人招讪,低眉敛目,只是一人飞针走线。谁瞅着这个小媳妇都觉得怪可怜的,我母亲问过她有没有再往前走的想法,谢娘直摇头,眼圈也红了说,太太您再别替我往这儿想了,那死鬼才走,坟上的土还没干呢。我母亲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后来,谢娘到我们家来的次数逐渐减少,慢慢的竟变得杳无音信了。母亲们说,多半是嫁了人,一个年轻小媳妇,怎能长期守着?能寻个人家儿终归是好事,没人再来做衣服就没人吧………
  我跟父亲到谢家的时候谢娘已经不是什么小媳妇了,从相貌上看,她比我母亲还显老。我想父亲之所以肯和她亲近,愿意到桥儿胡同来,大概图的就是谢娘的温馨可人,图的就是类似虾米皮炸酱这种小门小户的小日子,这种氛围是大宅门的爷儿们渴望享受又难以享受到的。已经拥有三个妻子、十四个子女的父亲,还要将精力偷偷摸摸地倾泄在桥儿胡同这座小院里,倾泄在并不出色的谢娘和她那拧种般的儿子身上,究竟为了什么,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在金家什么心不操的父亲,在谢家却成了事无巨细都要管的当家人,连桌上的座钟打点不准,他都要认真给予纠正。
  我看着他在谢家的窗台下,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地帮着谢娘和泥、搪炉子,谢娘亲见地替他摘掉脖颈上的头发,我就想,这人是我阿玛吗?是金家大院里那个威严肃整的阿玛吗?但是父亲很快活。
  谢娘也很快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