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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烟华by 秋叶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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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黑发的那人慢慢地伸出了手,那种姿势好象是想要抚摸面前的墓碑,却在此时,听得身后一声重重的咳嗽,他象被蝎子蛰到一样缩回了手,修长的身躯倏然僵硬。 
  殷九渊倒有几分局促,仿佛是一个误窥仙境的凡人,那一时间,立在那里无措。 
  有雾,带着雪的影子,一点一点地破碎。 
  白雾绕过青丝,轻衫一拂,那人回身。秋水潋滟,眸中幽幽静静,容色如雪,唇亦如雪,冰清玉润,却无一丝血色,仿佛三千繁华之外暗自憔悴的一弯冷月。 
  殷九渊皱了皱眉头,解下身的长袍,径自递了过去:“穿上。” 
  美丽的眼睛静静地瞧着殷九渊,然后垂眸,他款款地跪下了:“将军如此,真是折杀小人了,不敢。” 
  低低的声音,清澈的,带着一点点磁性,似水底下细细的沙子,柔软得让人要沉下去了。 
  殷九渊失神了片刻,终于记起了居上位者的威严,沉声道:“起来。穿上。” 
  他立了起来,却只是淡淡然地看着,不动。 
  殷九渊强作自若,为他披上长袍,抬手之际,触到了丝一般的头发,冰冷的,却让殷九渊的指尖发烫。 
  “你叫……什么名字?”迟疑地问。 
  “云想衣。”仍是云淡风清的言语,那人却似是浅浅一笑。 
  “云……想……衣……”在舌尖绕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将那字从吐出,殷九渊端正的脸上泛起了从来未曾有过的温柔,“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云想衣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羽蝶拢翅,在眼波深处划过一道暗青色的阴影,涟漪过后,依旧了无痕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那苍白如青莲的唇色下竟也透出了淡淡的绯红,宛然抹在雪下的胭脂,笑时,于清冷中独有一段风情妩媚。 
  雾朦胧,人亦朦胧,雾里思人,仿佛参差如是。 
  雪色初晨,春至,春未暖,薄阳下,白露将晞。 
  及行,殷九渊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那座精致华丽的墓碑,见那上面书着“明庄宣华皇后”的字样,心下一阵迷糊,倒记不得景氏皇朝历代中有哪一位帝后以“明庄宣华”为号了。后来,过了很久,殷九渊才想起,“明庄宣华”乃是今在位的玄帝当年最宠爱的莹贵妃死后追封的谥称。莹贵妃逝于九年前,是为七皇子景非焰的生母。 

  —— 

  月如弓,独上中天,正是华灯初掌时。 
  烛影摇红,珠帘流紫,轩阁内暖意融融。镇南将军府上的朱衣小婢垂眉敛目,伺玉箸于宴席之侧。座上一主一宾,乃是殷九渊与七皇子景非焰。 
  甫入座,酒未沾唇,景非焰先自笑了:“九渊今日急急请我过府,必是有要事商榷,快说吧,我想你原不是个慢性子的人。” 
  殷九渊未语脸先红,苦恼地抓了抓头,寻思着如何开口。 
  景非焰笑意更浓了:“唉,大将军,我实在不知你何时竟也学此闺中女儿态了。” 
  “殿下莫要取笑。”殷九渊竭力装出镇静的模样,咳了一声,“今日设家常小宴,是想让殿下听一支小曲,并无他意。”拍了拍手掌,婢女上前打开了侧厅的朱檀门扇。 
  门后垂着一幕青竹帘子,烛光摇曳,带着淡淡的绯红,映着青色帘影。帘后,隐约见一人一琴。 
  景非焰望向殷九渊,以目询意。 
  殷九渊且笑:“殿下请听。” 
  帘后人敛身,施了个礼,盘膝跪坐于琴案前,落落优雅,举止间有行云流水之态。净手、焚香,挑抹七弦商音。 
  初是时,似有涓涓细流自深涧中出,间或遇青苔卵石,若断若续,水声轻轻泠泠,如丝如絮,撩人意怜。 
  景非焰不觉正坐,侧耳聆之。 
  涓流渐浓、渐深,呢呢喃喃,婉转于回肠九曲之间,疑无路时,又旋及转调,一折一荡,一音一切,有敲晶破玉之意。 
  流水中有游鱼,或嬉或眠,偕水之乐,偶跃于清流之上,粼光乍裂,水声铮铮然。 
  及至水流峰谷之外,势下,愈急。铁骑出,银瓶倾,恍然风起水溅,平涌三丈波,其厉、其亢、其不归,奔下绝壁,七音欲震。 
  心摇时,猛听得羽调一错,嘎然而止,余韵袅袅,仍在倾流中,意若失。 
  檀香叠烟,重重渺渺,从青竹帘后一丝一缕地飘逸而出,竹影朦胧,香息幽彻,直如软纱逶迤。 
  “好,好,好!”景非焰拍案而赞,“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看来那日南乙所言诚然不虚。” 
  殷九渊倒是怔住了,干笑了两声:“殿下怎知?” 
  景非焰大笑:“昨日大皇兄听得自明石城虏来一个绝色的美人,虽说是男子,亦令他闻猎心动,早上匆匆去了皇陵,却没想到你的手脚比他还快了一步。此刻,他恐怕在府中骂你呢,九渊,你有没有觉得耳背在发烧啊?” 
  殷九渊的耳背确实在发烧,不过却是窘的。镇南大将军虽在战场上有万夫莫敌之勇,但其性本质厚,想想于此事上委实有不妥之处,被景非焰这么一笑,笑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躲起来更不是。 
  竹帘一掀,云想衣自帘后出,仍是素衣垂发,矜持自若地行到殷九渊近前,跪下:“想衣让大人难堪了,诚万千之过。” 
  “你快起来。”殷九渊急急拉了云想衣起身,复又带上满面希冀之色对景非焰道,“今日请殿下过府,确是有事相求,殿下既已知之,我就明言了。”看了看云想衣,眸中漾起了柔和的神色,“云想衣亦出身于江南望族,遭祝融之灾而致家道中落,不得已栖身于明石王府,诚无谋逆之意。此次为明石王所累,列入罪籍,但恳请殿下到皇上跟前为其讨一纸赦令,免其无妄之罪,还复良民之身。望殿下成全。” 
  景非焰斜斜地瞥了殷九渊一眼,眉目间似笑非笑:“为了一介罪奴,如此周折,若是惹父皇生起气来,少不得又要训斥我一番。况且,大皇兄恼你夺了他的心头好,到时必定迁怒于我,那真是冤大了。你怎么尽是给我出难题呢?” 
  “这……”殷九渊的脸色黯淡了下来,望着云想衣,沮丧地叹了一口气。 
  云想衣却是淡然,神色间非喜非嗔,清幽似雪。 
  “扑哧”一声,景非焰忍不住笑了起来,摇着头道:“九渊啊,无怪乎父皇说你武略甚佳,文韬却是颇欠,你这么直的心眼要是不改一改,迟早会被人骗的。你想想看,父皇那么宠我,些须小事,只要我肯开口,父皇哪有不依的道理。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太老实了吧。” 
  殷九渊闻言大喜,但转念又略有些踌躇,小声道:“那大皇子处……” 
  “哼。”景非焰冷笑,慢悠悠地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好歹你也是堂堂的三军之帅,非岑纵无礼,也不敢明着到你这里抢人。若是因此气坏了他,岂不也是妙事一桩?”拍了拍殷九渊的肩膀,轻狂飞扬的少年有意地做出了老成的模样,“你放心好啦,反正我们和他对着干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了。” 
  玄帝共育有七子,其余五子皆已分封王侯,惟长子非岑与七子非焰尚无名号,朝中大臣揣摩圣意,必然是要在此二子中择一人继大统之位。殷九渊在朝中颇受景非焰器重,私下里两人相交甚笃,故此为景非岑所恶,此乃宿怨了。 
  殷九渊人本豪爽,此心头忧虑一去,释然大笑:“既如殿下言,九渊先行谢过了。来,你我今日且把酒尽欢,不醉不归。” 
  景非焰慵懒地倚着椅背,不客气地道:“我知你最爱饮竹叶青,那酒太烈,不合我的口味。可惜前日父皇赐我的那一坛胭脂女儿红没有带来,改日吧。” 
  殷九渊笑笑,尚不及说话,云想衣已移步上前,语调温雅且恭谨:“今日为七皇子备下的酒水乃是由鲜果酿的,其味醇浓,倒不甚烈,殿下试试何妨?”从婢女手中取过一尊细颈玉瓶,斟了一小盏,双手奉予景非焰。 
  夜光杯,琥珀色,美酒郁金香。酒香浅浅却袅袅,直如雾里幽花,隐约不真切,偏自是清甜撩人。景非焰迟疑了一下,见殷九渊殷勤之色,不忍拂之,接过,一饮而尽。 
  酒绕唇齿间,如丝缎之质,细腻融润,若有花果之味,似橘、似梨,又似玫瑰、似芍药,揉成一段佳酿,熏熏然,沁香入脾。 
  “不错。”景非焰啧了啧舌头,“这味道倒是从来未曾尝过。” 
  云想衣抿唇轻笑:“不过是寻常的葡萄酒罢了。昨日将玫瑰置于酒中,浸了一宿,适才又掺了点荔枝菊花露,味道自是有些差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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