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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第3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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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珏拿定主意不往身上揽事情,只当窦琬是个孝女,神态自若地与她说着话,全不知她心中纠葛,又过了一会儿,便命李英遣人送窦琬回魏其侯府。

不多时李英回来复命,道:“公子,魏其侯的爱女这么明晃晃地从我们府上走,是不是不大好?”

“从她踏进这个门起就瞒不了人了,光明正大还能省了别人说闲话。”陈珏摸了摸鼻子,自语道:“倒是个孝顺地小姑娘,只是天真了些。”

窦婴毕竟是别家人,李英半点不关心他的事,眼下听得年纪不大地陈珏,用这种长辈说晚辈的语气谈起窦琬,李英不由地沉默了。处碰见了窦婴,正迟疑着怎么去打招呼,就看见窦婴地车夫往这边走过来,行礼道:“武安侯爷,我家侯爷请您同乘。”

陈珏听得一怔,不由往窦婴那边望了望,只见窦婴虽然面有病容,但眼神仍旧犀利地看着他。眼见窦婴身处囫囵尚且不会瞻前顾后,被他这么无形地一激,陈珏索性答应了下来。

那车夫虽长相粗鄙,却没想到陈珏一个公子哥儿在紧要关头有这样胆量,当下恭敬地给陈珏又行了一次礼,陈珏看出他带着谢意的笑容,尴尬地立刻上车去了。

窦婴朝陈珏点了点头,陈珏心中倒有些踌躇,他岂会不明白窦婴的所思所想?朝中百官以及公卿列侯,几乎找不出哪家是全族都安分守己的,真要仔细去挑,各大族都能找出些欺民的罪名来。窦婴素日里不管这些事,但灌夫被挑出来是因为他把田得罪死了,他自认对不住灌夫,岂会置之不理?

窦婴笑了一声,道:“我还得好好谢谢你。”

陈珏不知他指的是将窦琬送回去,还是自己曾帮忙在廷尉府打了些不伤大雅的小招呼,只是点点头,道:“自童稚以来,我从侯爷身上获益良多,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窦婴看着陈珏,赞赏地笑了笑,脸上却因中过风的缘故显得有些诡异,陈珏想了想道:“侯爷,我亦识得灌太仆,不愿见他获罪,但他的家人在颖川横行乃是事实,您若执意相帮,倒显得灌氏果然势大,竟能请得魏其侯相帮,恐怕反而对他不利。”

窦婴心中有些诧异,他是知道陈珏一向明哲保身的,眼见陈珏试着劝住他,窦婴便不觉有些感动,只道:“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立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次我护定了灌夫。”

陈珏点点头,想到历史上窦婴似乎有个矫诏的罪名,便忍不住想问问景帝到底有没有给窦婴留过遗诏。但他这会儿看窦婴神色,显然不像是拿了遗诏胜券在握,反而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再想起景帝在世时其实不怎么待见窦婴,陈珏就有些拿不准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更别提问出口了。

窦婴却不知道陈珏在想什么,他心知轻重生死就在天子一念之间,只是默默想道:侯位自我挣得,即自我丢之,无足恨悔!我绝不令灌夫独死,而我独生。

自张骞归汉的短短数日之后,长安上下又因为御史大夫、周阳侯田多了许多谈资,一时间人人皆议窦、田,相较之下,陈午好像被人们忽略了一般,少有人提。

宫城外的情况也如实地反映在朝会上,因为有点帝王家事的意思,这日宣室殿中人并不多,大都在公卿之列。

窦婴一心护着为他得罪了田的灌夫,不管郑当时等旧识怎么给他圆场,一直直言不讳,铁了心不再惜身。

朝臣之间眼神相交,均觉得窦婴这会儿是在找死,绕是陈珏也看得胆战心惊,暗道窦婴不智,重义气也不是这个重法,灌夫的确有过错,家奴曾欺宗室骨肉,窦婴再怎么做也不可能否定这个事实。

田亦是博览群书之人,长于言辞之辩,窦婴久病在家,能看就要辩不下去,窦婴略有伛偻的身形忽地挺直了,神态坚决,陈珏蓦地觉得这情景有些眼熟,像极了近十年前周亚夫慨然赴死。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346 再发作
田自以为得计,见窦婴落入套中,便不急着数落窦婴,只是盯着灌夫家族的数罪不放,又四咬着灌夫对刘彻哪次探病的非议。众臣都缩在后头不敢发言,陈珏、陈午和韩安国则自始至终隔岸观火,也不下场。

简直荒唐!

刘彻本来就没有拿定主意,见众臣不说话更加动怒了,冷笑一声,道:“朕养了一帮好臣子,三尺孩童遇事尚能说出孰是孰非,今日魏其侯和周阳侯廷辩,你们倒全都成了哑巴。”

众臣纷纷伏地,心中暗暗叫苦,窦婴是前权臣,田是新晋外戚,陈丞相和武安侯父子又不肯表态,他们没有天子宠信,哪敢趟进这汪浑水?

刘彻心中恨恨,便要脱口而出道:“你们平日里不都能言善辩吗,如果此时不说,以后朕也不想听你们的谏言了!”

就在此时,陈珏朗声道:“陛下,臣这里有些想头。”

一口气哽在嗓子里没能及时发泄出来,刘彻心中暗脑,又对陈珏生不起气,于是道:“你但说不妨。”

陈珏道了一声是,躬身道:“灌太仆素有战功,近年各苑马壮,亦是灌太仆之功,实是有功于社稷,其子灌亮亦在边关从军,报效君恩,可见其忠。”

刘彻不置可否,窦婴身形不动,陈珏又道:“但先人功不能掩过。陛下赏罚分明,灌太仆之功早年就已得赏,不应与此事并议,有过就应罚。”

田听得欣喜,心道窦婴再数灌夫地功劳也没有用,他听得陈珏一直在叫灌太仆,也只当陈珏守礼。不肯直呼人名,于是道:“陛下,武安侯所言正是,臣以为若是各家都如灌夫一般横行不法,天下乱矣,理应严明法治,重惩灌夫,以儆效尤。”

陈珏看也不看田,又斟酌着道:“陛下。匈奴人还在北方蠢蠢欲动,战马实是战备里的重中之重,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灌太仆还有职责在肩,陛下若能稍加宽赦,灌太仆敢不粉身碎骨以报?”

众人纷纷心中恍然。原来武安侯还是在给灌夫求情。田暗自咬牙。却不敢当庭怒视陈珏落人口实。倒是窦婴心情起落不定。脸色已微微发白。

陈午在朝臣中地前列。看着窦婴地形容亦有些惆怅。再看了看天子也不甚愉快。群臣战战兢兢。索性心一横。道:“陛下。此案涉及朝中重臣。不宜轻易盖棺定论。魏其侯有疾缠身。臣请陛下暂且罢朝。稍后再议。”

刘彻闻言。稍稍颔首。啊?

宣室殿中散去地众人议论纷纷。陈珏跟陈午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先前不敢说话地官吏们彼此对视。均是摇了摇头。

人与人。比不得。虽然陈珏那些话称不上绝妙。但他是天子面前地红人。才敢在大殿上侃侃而谈。陈午是丞相。才敢提及罢朝。

田在三五个人地簇拥下走出殿门。看见陈珏地背影便神色一狠。低声自语道:“好一个父子店。”想起自己因为窦婴闹得狼狈。最后他真正地对手陈家父子还逍遥自在。田便不由暗恨。

陈午和陈珏选了个僻静处说话,陈午望着陈珏,道:“你自小就有主意,方才在殿上也比别人有勇气多了,只是你得记着阿父一句话,若是你也遇见今日这样的情况,不管他人获罪与否,你之后能照顾其家小就是仁至义尽,万万不能学窦婴的执拗。”

陈珏笑道:“阿父放心,我也不赞成魏其侯今日所作所为。”见陈午缓缓点头,陈珏又笑道:“再者说了,我的朋友如韩嫣、李当户和孔安国等人,都是不会惹祸事的人。”

陈午连连颔首,越发觉得自己儿子出息,连朋友也都是一时人杰,正要说话,只见杨得意小步跑过来,躬了躬身道:“陛下请丞相和侯爷回去议事呢。”

陈珏闻言耸了耸肩,跟陈午一起走回原路。

这次殿中只有窦婴和田两人,再多一个刘彻,刘彻见陈珏来了,神色微缓,道:“你们各自坐罢。”

陈珏依言落座,见窦婴神色还好,放心了许多,刘彻见人齐了,冷声道:“方才你们在爱殿上互相揭短,如市井妇人一般争吵不休,还以为好威风是不是?”

田见刘彻当真动怒,后背立马出了一层汗,唯唯诺诺地不语,又见刘彻对陈珏还甚是和气,一时嫉妒之心大起,若不是他姐姐王早死,天子哪会这么不给他留面子?

田只顾着生气,却没有想到他又给没给刘彻留面子,刘彻见他神色不服,心下不悦更甚,斥道:“你还有何话说?”

田一时语塞,只将殿上的旧话又说了一遍,末了道:“臣因陛下和太后恩德,方有今时官位,不敢再有私心。”

他话音方落,窦婴微微垂下眼帘,旋即凝视着田道:“周阳侯大义凛然至此,未知当年缘何与淮南王安一家相交过密,若是求仙,又为何常以金钱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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