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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岁月-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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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道:“老百姓?笑话,我不是老百姓。”卫兵口无遮拦:“你不是老百姓,可能是特务。”苑菁强调自己是红霞。卫兵喝道:“放屁!红霞是叛徒,到处听人吹红霞,你找死呀。”

苑菁道:“小同志,放开我,是大伦让你干的?”卫兵拽着苑菁在山坡转了几个圈,估计她不认得路了,便悄悄地溜走了。苑菁一睁眼,发现是个陌生的山洼,心里顿时凉飕飕的。她冲着四周大声喊道:“喂,我在哪儿呀?小同志,大伦,你把我放在哪儿了?”可只有空荡荡的树林,空寂无人。她光着脚,好似被冤枉的孩子,对着树林大声喊叫:“邹大伦,别扔下我!你要怀疑我,干脆就地把我枪毙了算了!”

她的声音在回旋,躲在密林里的大伦,心情复杂地听着。苑菁心碎地流泪:“大伦,我恨你!”

7

让苑菁更为担心的是父亲仍旧生死不知。关押在宪兵队监狱里的心如,正以沉默抗争。日本人一心想要撬开他的嘴。故而让学监前来讨好:“心如居士,学佛诚心,可敬可敬!这些天不在庙里念佛,让你受惊了!”

心如坦然打坐,道:“不愁无庙,只愁无道!佛是心灵感应,你们在世上蝇营狗苟,自然是没处静心,我与你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学监道:“很好啊。您与共产党是同谋同道,是不是?”心如:“渔鳌兴波寻净水。”日本军官立即对上禅语:“蛟龙乘雾觅晴天。哈哈,心如居士真是与我日本同仁同样,与佛有缘。”心如不屑道:“与佛有缘?哼,佛心即慈悲心,你们日本人杀人放火,何来慈悲?”日本人噎住不语。学监不耐烦了,大声吼道:“你是什么慈悲?你还是共产党,是大名鼎鼎的县委秘书长,是杀日本人的头领!”心如双手合十:“虎豹生来不自群!”日军官大喝一声:“够了,别绕来绕去了,我们都知道你,苑心如,你是共产党,快说出白莲红霞的藏身之处!”心如笑道:“你找不到他们,雁过空中空绝迹。”

而此刻假红霞就关在隔壁。被日本人活捉的曹迪,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桌上的饭菜,鸡骨头啃得满地。他心满意足地看着猎人。簌簌一个哨声,大狼狗扑上去,吼声震天,撕开了曹迪肩上的一条肉,曹迪被大狼狗汹汹的样子吓死了,哭着大喊救命,再一个呼哨,狼狗开始舔他脸上的油,曹迪就这样害怕地哭着说了实话:白莲是个女人,她的真名叫柏香茗,她的父亲叫柏涛。

那日,柏涛正在乡村医馆给一个病重的孩子号脉,香茗娘去弄草药。柏涛听到咣的一声推门响,以为是有别人急切上门求医。管家一下被人推到墙角,卡住喉咙。柏涛背对门厅,凝神静气眯着眼睛,大声道:“安静!急症切莫急切,愈急愈是急火攻心,请坐下来,少安毋躁,待我查看。”那个七岁孩子发热,哮喘,恹恹无力的,睁眼看见眼前几把亮闪闪刺刀,哇的一声骇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孩子的母亲吓得脸色发白。柏涛自孩子惊恐的脸色看出了来者不善,他回头喝了一嗓:“有事看完了病再说!”柏涛拿笔,开方儿,从容地写完交给了病孩家人……

瘸腿胡找到白莲,告知其父亲被抓,曹迪叛变的消息,香茗悲伤至极。二人心情沉重地找到了正在养伤的苑菁。苑菁心有余悸地诉苦:“人人都躲着我,看我像看个女鬼,找点吃的都不给。昨天夜里,还有人来追杀我!无耻!我要杀了曹迪!”香茗愤懑地说:“海水也洗不尽你蒙受的冤屈。”苑菁乞求说:“嫂子,我要走遍山山岭岭,告诉大家,真正的白莲红霞是谁,就是死,也要把心掏出来,我红霞的心是红的!”香茗摇头道:“没用,一张嘴是说不清的。”瘸老胡也在一旁叹息草木皆兵。谁也不敢帮谁。

苑菁慷慨激昂地说:“不敢帮?那我就去找瘤子哥,找好多真正了解我的人,让他们帮忙营救我父亲!还有你爹!”瘸老胡吃惊道:“胡说!你还真要落草为寇当土匪!”苑菁喊道:“瘤子哥不是汉奸,是打鬼子的。”香茗喝道:“你不能违反纪律!”

苑菁失望地说:“柏香茗,你也不相信我?我去找大伦,大伦把我当嫌疑分子看,出山还蒙着我的眼,把我扔在林子里;我去找老房东,房东也不答理我;我去找干娘,干娘说你走了。没人相信我!”香茗安抚道:“菁,你听我说。”苑菁难过地大哭:“相信我,就和我在一起吧。我们生死相依,我们怎么能分开?”

香茗紧紧抱住她。其实,她就是来告别的,一时说不出口。苑菁擦干眼泪道:“你上路吧。我不连累你们了。”说完,拄着拐就往外走,脚步显得有些轻飘,好像一片秋天树上的叶。香茗追上她,交代道:“你还是回老四区安全!”瘸老胡也叫:“红霞!回老四区啊。”苑菁头也不回,一个人孤独地走了。香茗追出,那件破蓝褂子,在阳光下是那样刺眼,一条大辫子在蓝色的映衬下仿佛一条鞭子,抽打着她的心。她腿一软,顺着门框滑落在冰冷地上。

8

邹家轿夫行外,四处张贴着通缉白莲的布告。厨子打探了风声,便对东家说:“那位柏涛先生真是可怜,气快绝了。要不是遇到您,打通关节,花费了很多银两,真要了他老命!您真是做了大好事了。”邹靖国说:“厨子,告诉你,此事不可张扬。”

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柏涛被抬回了家。老管家忙前忙后地张罗着。第二天,老管家神色慌张地告诉东家,柏涛家药铺居然开张了。

房前房后,所有路口都有生人游荡,围得密不透风,鬼子是将他作为诱饵,等白莲上钩。躺在床上的柏涛急忙就想找女儿报信。管家阻止说:“咱哪能找着她呀,神出鬼没的?再说盯梢的,还能让咱跑成了?”柏涛沉吟着。管家接着询问道:“药铺的事,是不是找找那位好心的邹老板问问?他还来要求拜见过。”

柏涛懊恼地摆摆手:“不见!生意人,无利不起三分早,不要与他再有瓜葛!”退下来的管家,来来回回地溜达,慌张地叨叨:“这可怎么好哦,香茗姑娘,你可千万别回家哦。老天睁睁眼,保佑我们这好人吧!”

屋里的柏涛老泪纵横,不停摆弄着女儿的照片和一枚校徽。柏涛前思后想,决定只能斗智。他叫来老管家,把一家老小都托付给他。接着通知家人:“即日起,咱柏家,按我说的做,一是我打算不服药;二拒不待客,以免连累了他人;三是大张旗鼓地对外报丧吧!说柏涛亡故了。丧事尽可能搞得热闹,铺张,动静越大越好。挂上白帐子,打上高高的幡,越醒目越好,几里之外就能给外头人看到。”老管家呜咽道:“东家,不,不能,咱倾家荡产托托人,咱还有路!”柏涛冷笑道:“没钱!”管家拿出一枚铜镜:“这枚铜镜,是汉代精品,那几个当官的,我去求求他们。”柏涛坚决地说:“不。”

老管家忍着泪喊出:“东家啊,以您的体力和脉象,调养加之医术,病体尽可恢复啊。”

柏涛睁开眼,手臂决断有力:“去办丧事吧,我柏涛一生信奉,人要种下福田,为了儿孙种下福田!”管家哽咽道:“福田您种下了,您要好好享受今生,您一定能熬过去,您可是大恩大德之人。”柏涛疲倦地说:“我……我要走了。”老管家含泪点头应承下。

于是,香茗家大门紧闭,房子挂起了白色的招魂幡,门楣上挂着黑色的帐。

冷雨潇潇的黑夜,一辆马车停着在香茗家门口,邹靖国冒雨敲门,厨子手里拎着礼品、慰问品等,打着伞陪着。邹靖国问道:“有人在家吗?开门哪。”里面悄无声息。大雨啦啦啦打湿了他们的衣裤。邹靖国接着大声敲门道:“是我,我是邹靖国,是柏涛先生的朋友。”里面管家侧耳倾听,家人都静默不动。柏涛奄奄一息道:“谁也不要开门。”邹靖国几人只得无奈地离去。

雨依旧沿着屋檐泻下。香茗母在柏涛床前凄凄凉凉地跪着:“她爹,我熬好了药,你喝了吧!”柏涛哽咽说了一句:“我说过不再喝药。”香茗娘痛心道:“你这是把自己弄死呀。咱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没死在日本人手里,死在亲人面前吗?”

柏涛叹道:“死在亲人面前,我有尊严哪!香茗娘,身病好治,心病难痊。我后悔了,早知道女儿是白莲,是八路,我柏涛一定会原谅她,怎么也让她回家吃顿热乎饺子。”香茗娘泣不成声。柏涛看着妻子说:“咱闺女,香茗,她不孬!当爹娘的,千万别给她丢人。”香茗娘哭着点了点头。柏涛从枕下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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