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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日月记-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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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呢?他不寒而栗!

明知不可为而为——这样的人生惨烈他总算面对了,他只希望自己不要第二次面对,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命第二次面对……

视网膜倒映的御寨大门越来越近,他的肉体越来越放松,精神却越来越收紧,在那一瞬间的感应中,他捕捉到杀机的来源,就在御寨大门——黄栅栏的分界处。

这御寨临湖而建,寨门亦一面临湖,如此安排甚秒,因为湖面宽广,一目了然,警卫线只须着重岸上一侧。一排绿衣卫持枪立于门前,表情轻松,守卫并不森严,毕竟在女真的心脏地带。

是时,寨外春猎的女真男女自由活动,欢嬉笑闹,寨内一队队侍卫矫健晨练,气氛腾腾,寨门刚好是一外一内、一松一紧的临界点,端的是个伏击的好所在!

方才斡带率铁浮屠兵的呐喊定是向暗伏的杀手发出讯号了,他将和氏璧往外捧出一些,混沌之气充盈全身,扫视着寨门前的那排守卫,会是一个还是几个呢?

他虽然判断,在挞懒的意识里,只须一个顶尖高手便能收拾自己,但如此干系甚大的图谋,挞懒既有神通把杀手混入御前侍卫中,多派一两个也无妨,以保万无一失。

而他面临的却是:既要配合杀手毁璧的行动,又要不让杀手杀掉自己,所恃的仅仅是自己隐藏的实力和对形势的明晰,他无声苦笑,祈祷杀手只有一个,若是几个的话,只怕明日再也见不到明天之日了。

到了寨门口,他还是没看出哪个像杀手,正有些焦灼,蓦地一片惊呼,但见前后左右的绿衣卫一个个惊惶地捂住脸,他眼前一花,无数凉丝丝的光点漫天飞来,他亦本能地以手护面,铁弹般的液体击得手背生疼,竟是水滴,随即一股暴风骤雨般的杀气在四溅的水花中迎头罩来,啊也!他判断有误,杀手没藏身于侍卫当中,而是潜伏于湖水中!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女真男女俱呆住了:一条白花花的“水龙”自寨门旁的湖水中暴腾而出,在数十名绿衣卫的环护下,将那献璧的小子连人带马卷住,“水龙”走幻之间,突然喷出一块晶莹之物,直直飞向高空,有人夺和氏璧!御寨内外的女真男女这时才醒悟过来,齐声呐喊地抢过来,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嘭”的一声,“水龙”突然变形膨胀,旋即变红,吐出一个血人,是那小子,“水龙”因此一滞,和氏璧开始落下,这短短的瞬间,为被水花迷眼的绿衣卫们争取了时间,顿时数十条标枪自不同的角度掷向空中,或射水龙,或封去路,形成一道立体封锁网,那“水龙”竟不管不顾,往上迎去。

“扑扑”——“水龙”跟和氏璧汇合时,几根标枪已刺入其中,水龙顿散,劲势已竭,现出一条黑色人影,双手接住和氏璧,然标枪杂插其身,眼见活不成了,那人如断线风筝在空中落下的过程中,发出豪笑,双手连搓,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和氏璧”就在其指缝中纷纷落下,化为齑粉。

湖光潋滟,一道血色彩虹经久不散,一圈圈围上来的女真男女审视着变成大刺猬的“水龙”,乃一身着黑色水靠的中年男子,脸上尽是疤痕,十分恐怖,看其发型应为宋人。

众口嘈嘈之际,忽然嗡一声,齐齐后退,原来倒在尸体旁那浑身浴血的献璧小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咔、咔”两声,护璧和守寨门的两个侍卫长被刑兵用大木梃一个一个敲碎了脑袋,红白涂地,就地正法,这便是女真族内的极刑——洼勃辣骇,他在挞懒大营曾经耳闻,今日眼见,端的残酷。女真族规:罪轻者以柳条笞背,罪重者决以沙袋,惟不加于臀部,恐碍骑马,而杀人和劫掠者,击其头部处死。

历尽艰辛得回的和氏璧在女真老窝里玉碎成灰,确实是几个脑袋都不够敲的,五花大绑的他闭上双眼,听天由命了,只要保全挞懒一族而令妻儿平安,他甘愿受死,自打看到娇儿那一刻起,一贯怕死的他就知道,这条命再不属于自己。

大木梃却没落在自己头上,他被推搡着进入寨内的一座黄蠢大帐,偌大的帐内,十分简略,无桌无椅,环砌一圈铺满兽皮的土炕,炕上杂坐着六七人,目瞪瞪盯着他,似乎议事中被他打断。

反正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不连累妻儿,他站在帐门口,也回瞪过去,这几人或老或壮,一色女真服装,看不出地位高低,他们虽像审犯人般地打量他,却并无问话的意思。

“在家门口被人毁了璧去,定要查个清楚!郎主,这厮留着无用,为何不一并洼勃辣骇?”一面色红润的矍铄老者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向中间一位面带病容的老者提议。

郎主?他顿然晓得自己身在何处,那病容老者乃大金第二任皇帝吴乞买,此处便是御帐了,这大宋、大金的御室他都见识过了,简直是天壤之别!一国之主就住在这样淳朴的地方,更无一丝皇帝的架子,随和地与臣子们坐在一起,这样的国家怎会不强大?可惜其身体好像不健康,微咳一声,没有正面回答,望向一人:“讹里朵,你看如何?”

那人便是早闻其名的三太子讹里朵了,好个魁伟尊严的壮汉,令人望而生畏,他心一紧,讹里朵开口了,与其外表相反的,语气宽诚:“粘罕未免太过苛刻,明日真心投我大金,璧毁非关他事,秀才以为呢?”

那矍铄老者竟是更具威名的左帅粘罕,看来在座的皆是大金最高领导层了,晓得金主扶植讹里朵、兀术、挞懒对抗粘罕,自然不会向着粘罕,他松口气,这种形势于他有利,却不知那秀才是谁,女真人竟有这外号的,一个儒雅的声音道:“三太子所言极是,我女真以万人起兵,到今日得大半天下,囊括各族:汉儿、渤海人、契丹人、奚人、南人……为图长久,当宽容以治,像左帅在河东定法:民于市中拾一钱或于他人菜园中拔一葱者死,太过严酷矣。”

“哼!汉人狡慧,非峻法难治,秀才一向刚正寡言,莫非看这厮是你侄女婿,才如此相帮。”粘罕不满道。

哈!秀才是楚月的叔叔,难怪看自己的眼神十分亲切,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可不少,他心神大定。那秀才乃挞懒之弟,名叫乌野,好学问,故呼为秀才,论地位,其本无资格在此议事,却因一件大事体出其提议,得逢其会。

“郎主,此事端的蹊跷,和氏璧一路无事,偏偏至内地被毁,正逢立储关头,似别有隐情,我建议将此子收监,彻查到底!”一留着两撇翘胡的俊雅者眼眸闪烁地盯着他,欲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心头一阵发毛,直觉此人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可怕对手,抿着嘴,保持凛然不惧的刚立姿势,自忖你怎地也想不出被毁的和氏璧是个假的吧。

“谷神,你枉称缜密多智。爹爹,我看是南蛮不忿我大金得和氏璧,派人毁璧,路上有铁浮屠保护,不好下手,到得御寨,方钻了空子。”当中最年少的一个威猛汉子声如巨钟道,此人既喊金主为爹爹,他立刻判断出是吴乞买欲立为储的长子蒲鲁虎,无形中帮挞懒说了好话。

而那两撇翘胡的俊雅者则是女真国教二号人物——萨满教神使——完颜谷神,与地位超然的教尊不同,谷神涉猎军、政、教各领域,为大金开国功臣之一,更与兀术麾下哈迷蚩号称“海青双翅”,“女真”一词译成汉语是“从东方大海飞来的海青”——“东方之鹰”,可见其在女真人心目之重。谷神跟粘罕情同手足,以教尊姐姐之能,谷神仅在她一人之下,遇此敌手,他油生万斤压力!

现在,炕上只剩一人没有说话,此人面目祥和,沉稳安静,终于发言:“众位所言皆有道理,和氏璧一得而失,再得复失,恐非祥兆,传扬出去,天下不稳,当务之急,赶快立储以定民心。乌野前奏:‘初郎主约称兄弟轮足,却令太祖子孙为君,盟言犹在,太祖正室亲生子绳果早卒,有嫡孙合刺可以为储。’粘罕亦称:‘储嗣虚位颇久,合刺先帝嫡孙,当立,不早定之,恐授非其人,某日夜未尝忘此。’臣等与郎主合议已久,请决断!”

“斡本,你倒会说话,合刺是你养子,年幼无知,还不任你摆布,只怕想坐天下的不是别人吧……”蒲鲁虎见形势不妙,急得口无遮拦。

他知道斡本乃阿骨打庶长子,争皇储的几位全到齐了,除了岳父挞懒,想来议事的主题便是立储,没想到自己成了火上的油,既然秀才叔叔、斡本、粘罕都赞成同一个人为皇储,不知这形势是否挞懒想要的。

“住口!”金主病亢沙哑的声音在御帐内响起,长叹一声,“天意啊,天意!和氏璧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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