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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通俗演义-第9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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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王悟系宪宗子,乃敬宗叔祖行,他见中使来迎,好似喜从天降,冒冒失失的趋入宫中。天已黎明,宰相以下皆入朝,但见刘克明、苏佐明等,先宣遗诏,继拥绛王悟出紫宸殿,就外庑引见百官,百官俱面面相觑,不发一言,独裴度怡然道:“度等只知遵奉诏旨,皇上猝崩,遗言犹在,应该遵行。”克明插入道:“裴公已三朝元老,一切政策,全仗主裁。”度又道:“度已衰朽,但凭公等裁酌,可行即行便了。”裴公可与言权。同平章事窦易直,本来是没有人格,当然随声附和。度即退归私第,决意讨逆,百忙中想不出甚么良法,可巧中尉梁守谦来见,度即延入,便语道:“我正要来邀中尉,今日事情,中尉以为何如?”守谦道:“弑君逆贼,可杀可恨。”度又道:“度等在外,君等在内,究竟弑逆与否,亦当查明。”守谦道:“何必多查,闻逆贼刘克明且要将我辈驱逐,我所以来见司空,同靖大难。”度即道:“中尉手握禁兵,一呼百诺,何勿速入讨贼;稍纵即逝了。”守谦道:“果得除贼,绛王亦不应继立。”度答道:“这个自然,名不正,言不顺。”守谦道:“是否立皇子普。”度半晌才道:“皇子年幼,不如立江王涵。”守谦即行,遂与枢密使王守澄、杨从和,右神策中尉魏从简,时马存亮已出监淮南军。用牙兵迎江王涵入宫,发左右神策飞龙兵,进讨贼党,一体骈诛。连绛王悟亦死乱军中。忠勇如裴晋公,犹必借宦官诛逆,国事可知。

守澄等欲号令中外,苦无成例可援,特商诸翰林学士韦处厚。处厚道:“正名讨逆,何嫌何疑?”守澄又问江王如何践阼?处厚道:“先用王教布告中外,说是内难已平。然后有群臣三表劝进,即以太皇太后令,册命即位,便无可指摘了。”守澄等统皆欢洽,也不暇再问有司,凡百仪制,都付处厚裁决。当令裴度摄冢宰,率百官谒见江王。江王素服出见,涕泣陈辞。度与百官奉笺劝进,继以太皇太后命令,遂即位宣政殿,改名为昂,是为文宗。乃为敬宗发丧,奉葬庄陵。可怜十八岁的嗣皇帝,在位仅及两年,只因淫荒过度,乐极生悲,徒落得烛残身殒,授命家奴,甚至遗骸暴露,好几日才得棺殓,这岂非咎由自取么?评断精严。

文宗年才十七,颇知孝谨,尊生母萧氏为皇太后,奉居大内,太皇太后郭氏居兴庆宫,称王太后为宝历太后,居义安殿,当时号为三宫太后。文宗每五日问安,凡羞果鲜珍,及四方供奉,必先荐宗庙,次奉三宫,然后进御。就是敬宗妃郭氏,已封贵妃,敬宗子普,已封晋王,文宗一体优待,礼嫂抚侄,始终不衰。并且去佞幸,出宫人,放鹰犬,裁冗官,省教坊乐工,停贡纂组雕镂,及金筐宝床等类,去奢从俭,励精图治,擢韦处厚为同平章事,每遇奇日视朝。奇读如期。对宰相群臣,延访政事,历久方罢。待制官旧虽设置,未尝召对,文宗独屡加延问,中外想望太平,翕然称庆。无非善善从长之意。但也有一大弊处,军国重事,不能果决,往往与宰相等已经定议,后辄中变,所以宽柔有余,明强不足。众善不胜一弊。

越年,改元太和,韦处厚因文宗过柔,乞请避位。文宗再三慰劳,不令辞职。淮南节度使兼盐铁转运使王播,力求复相,所献银器以千计,绫绢以十万计,经权幸再四揄扬,乃召他入朝,仍命同平章事。于是小人复进,正士日疏。横海、魏博、成德诸镇,且有不靖消息,免不得又动兵戈。事见后文。勉强过了一年,至太和二年三月,诏举贤良方正,及直言极谏诸士,由文宗临轩亲策,命题发问,大旨在如何端化,如何明教,如何察吏,如何阜财等条目。昌平进士刘蕡,独痛心阉祸,条陈万言,小子录不胜录,但摘要叙述如下:

臣闻不宜忧而忧者国必衰,宜忧而不忧者国必危。陛下不以国家存亡,社稷安危之策,降于清问,岂以布衣之臣,不足与定大计耶?或万几之勤有所未至也。臣以为陛下所先忧者,宫闱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四海将乱,此四者国家已然之兆,故臣谓圣虑宜先及之。夫帝业不易成,亦不易守,本朝开国二百余年,其间圣明相因,未有不用贤士近正人而能兴者。伏愿陛下思开国之艰,杜篡弑之渐,居正位,近正人,远刀锯之残,亲骨鲠之直,辅相得以专其任,庶寮得以守其官,则朝政自理。奈何以亵近五六人,总揽国务,臣恐祸稔萧墙,奸生帷幄,曹节侯览,汉中常侍。复生于今日,此宫闱将变也。伏后来甘露之变。臣按春秋定公元年春王不言正月者,以先君不得正其终,则后君不得正其始,故曰定无正也。今忠贤无腹心之寄,阍寺专废立之权,陷先帝不得正其终,致陛下不得正其始,况太子未立,郊祀未修,将相之职未归,名器之宜不定,此社稷将危也。天之所授者命,君之所存者令,操其令而失之者,是不君也,侵其命而专之者,是不臣也。君不君,臣不臣,此天下所以将倾也。晋赵鞅以晋阳之兵叛,入于晋,书其归者,能逐君侧之恶以安其君,故春秋善之。今威柄陵夷,藩镇跋扈,有不达人臣大节而首乱者。将以安君为名,不究春秋之微而称兵者,且以逐恶为义,政刑不由于天子,征伐必出自诸侯,此海内之将乱也。眼光直注唐末。今公卿大臣,非不欲为陛下言之,虑陛下不能用也。臣下既言而不行,言泄而祸且随之,是以欲尽其言,则有失身之惧,欲尽其意,则有害成之忧,徘徊郁塞以须陛下感悟,然后得尽其启沃,陛下何不于听朝之余,时御便殿,召当时贤相老臣,访持变扶危之谋,求定倾救乱之术,塞阴邪之路,屏狎亵之臣,制侵陵迫胁之心,复门户扫除之役,戒其所宜戒,忧其所宜忧,既不得治其前,当治其后,既不能正其始,当正其终,则可以虔奉典谟,克成丕构矣。昔秦之亡也,失于强暴,汉之亡也,失于微弱,强暴则奸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则强臣窃权而震主,伏见敬宗不虞亡秦之祸,不翦其萌,还愿陛下深轸亡汉之忧,以杜其渐,诚能揭国柄以归于相,持兵柄以归于将,去贪臣聚敛之政,除奸吏因缘之害,惟忠贤是进,惟正直是用,内宠便僻,无所听焉,如此而有不万国欢康,兆庶苏息者,臣不信也。夫制度立则财用省,财用省则赋敛轻,赋敛轻,则人富矣。教化修则争竞息,争竞息则刑罚清,刑罚清则人安矣。尤有进者,古时因井田以制军赋,闲农事以修武备,提封约卒乘之数,命将在公卿之列,故兵农一致,而文武同方,用以保乂邦家,式遏乱略。太宗置府兵台省军卫,文武参掌,闲岁则橐弓力穑,有事则释耒荷戈,所以修复古制,不废旧物。今则不然,夏官不知兵籍,止于奉朝请,六军不主武事,止于养阶勋,军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内臣之职,首一戴武弁,疾文吏如仇雠,足一蹈军门,视农夫如草芥,谋不足以翦除奸凶,而诈足以抑扬威福,勇不足以镇卫社稷,而暴足以侵害闾里,羁绁藩臣,干陵宰辅,隳裂王度,泪乱朝经,张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藏奸观衅之心,无伏节死难之谊,岂先王经文纬武之旨耶?昔龙逢死而启商,比干死而启周,韩非死而启韩,陈蕃死而启魏,今岂之来也,有司或不敢荐臣之言,陛下又无察臣之心,退必戮于权臣之手,臣幸得从四子游于地下,固臣之愿也,岂忍姑息时忌,窃陛下一命之宠乎哉?

是时考官左散骑常侍冯宿,太常少卿贾餗等,阅读蕡策,相率叹服。只因王守澄、梁守谦等,盘踞官禁,势焰逼人,一或取录,必且遭祸,不得已将他割爱。当时有二十二人中第,统皆除官。道州人李郃,亦在选列,得除河南府参军。他独奋然道:“刘蕡下第,我辈登科,能勿厚颜么?”遂邀集同科裴休、杜牧、崔慎由等,联名上疏,愿将自己科名,让与刘蕡,以旌蕡直。文宗也怕中官为难,不好批答,但将原疏搁置不提。后来蕡终不得仕,仅由牛僧孺等,召为幕僚,后来且为阉宦所诬,贬为柳州司户参军,抑郁以终。小子有诗叹道:

制举由来待有才,如何名士屈尘埃?

雷鸣瓦釜黄钟毁,无怪灵均泽畔哀。

刘蕡被斥,朝廷又失了一位贤相,看官道是何人,且至下回表明。

敬宗在位二年,未尝行一虐政,且于裴度、李绛、韦处厚诸臣,亦知其忠直可用,非直淫昏无道者比,而卒为逆阉所弑者,好游宴,暱佞幸故也。裴度系三朝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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