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蚱蜢之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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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从聚会的那一刻起,我就指望你再一次怪模怪样地出现在旧教室门口——然而
你并没有露面。
    只有你的名字或绰号。在那些发疯了似的傻笑声中偶尔透入我的耳朵。



  
                                第十节

    首先是电话。孟道庸的话音吞吞吐吐,我可以想象他通话时犹豫焦灼的神情。
接着,我下班后见到了坐立不安的食品厂厂医,致使孟道庸担惊受怕的原因不会是
别的(我顿时就想到是你又惹事了),果然,我第一次见他慌神了似地对女婿李央
说孟达失踪了。
    “我到处找遍了,家里没人,厂里说他几天没去上班了。”他像是回忆痛苦旧
事似地说。
    我说:“会不会是外出了?”
    “不会不会的,”他已经不在乎在妻子面前袒露他的焦灼,“他不会不留纸条,
再说他不会不向厂里请假。”
    我丝毫都没有感到你真会有事。我过分自信地安慰孟道庸说:“爸,你不用愁。
他不会有事的。再说他会有什么事呢?吃完饭我去找他。”但是,我的话并没有减
少食品厂厂医的忧心忡忡。这一顿饭大家都草草了事,就连朱淑贞都面露关切之情。
    我清楚地记得我在初夏的傍晚寻找你的过程。自从冬季十字街头红灯下相遇以
来——其间经过了整个阴雨缠绵的春天——我们就没有碰面。半年以来我初次漫无
目的地骑车寻找孟达或蚱蜢,就像寻找某位隐士的踪迹。五月中旬浓郁的桔花香并
没有透露你的行踪。我在他宿舍的门前——昏暗的过道上空寂无人——吃了闭门羹。
在蚱蜢有可能出没之处我逐一寻找,包括街头的电子游戏室和弹子球房。晚风怡人,
夏夜的街道上荡漾着撩人情欲的气流;或许街上的每个人都看穿我侦探一样独一无
二的使命。寻找蚱蜢的李央感觉到他是那个傍晚全城唯一以寻人为使命的角色。我
化了两小时骑车不断穿越本城的街道和建筑物。像是要计算本城的总长度或面积。
我跑入黑黝黝的影院或剧场,凭着嗅觉知道你不在短暂即逝的世外桃源里。我甚至
走入公共厕所,担心蚱蜢由于便秘正蹲在某个粪炕上从而错过了我的搜寻。最后,
绝望的李央徒然地站在某个十字路口,希望你弓身骑车的身影会意外地在视野中混
乱的骑车行列里闪现,然而你就像捉迷藏似的由于意外而永远消失了。或许在颓然
归家的一级级楼梯上。李央的自信崩溃了。
    叶家突然多出了两个戴大沿帽的警察证实了我和孟道庸的不祥之兆。接着,我
看到了脸无血色的孟道庸和吃惊的朱淑贞。我的第一个感觉是孟达犯了事,然而,
事实远比预料残酷无情。当我听说孟达在一场混乱的斗殴中作为旁观者无辜误伤致
命时觉得可笑而不真实。我差一点认为两个警察在开玩笑。但他们身上的制服证明
他们是例行公事。他们说这是前天夜里的事;当时弹子球房里的小流氓因为赌博而
发生了争执,在没有人制止的情况下争吵演变成了群殴——孟达当时作为旁观者被
双方都不认识的小流氓们误认为是对手而丧身于乱刀之中。“我们找了一整天,才
查明死者的家属是你们。”其中一个警察说。
    噩耗麻木了一家人。我记得食品厂厂医六神无主地傻坐在旧沙发上,儿子的恶
讯使他的脑子一下子陷于瘫痪(他忘记了他应该立刻去医院)。他甚至连抽烟解痛
都无能为力。孟道庸没有哭,也没有流露出及时的悲伤,只是不相信突如其来的事
实。我记得我和叶寒都成了没有主张的悲伤的陪衬人,是朱淑贞,她在那一刻显示
了妇女的善良本性,像个真正的母亲似的说(其实孟道庸更像母亲):“我们把阿
达接回家里来吧。”
    是死亡把你带回到我们中间。此刻蚱蜢仿佛在熟睡,模样并没有比死前更难看
些。他那与众不同的相貌仿佛注定要遭受奇特的命运。我面对着他,昔日的蚱蜢触
手可及,但实际上我不可能和死亡交涉。或许正是死亡制造出的距离,让他的遗容
显得庄严肃穆,没有一点滑稽色彩。我们没有时间为你悲伤,最初是震惊;而五月
的气温骤然升高,是气候不得不要求我们把你以及你的所有轶事都化为灰烬。
    现在,你再也用不着为大便问题而苦恼了。你不用因为便秘、痔疮或食物的折
磨而涨红了脸;现在,你两腿间硕大的动物不再提出贪婪的要求,它向你表示屈从,
和你合二为一;蚱蜢毋须为相亲而特意设计一个发型。蚱蜢,马炮仗老师的呵斥和
木马都不能再让你战栗,斯诺克台球和游泳不存在了。有关你的传闻轶事,转瞬间
就会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白色粉末——你的名字也烟消云散。
    你此刻静静地躺在南部市立公墓的某一侧。葬礼就在公墓里举行。在葬礼上我
见到了李冬香家系的我从未谋面的你的亲戚,其中有你的舅舅和姨妈及其家属。你
的单位也赠送了花圈。大家都明白这是为一位不同凡响而可有可无的死者举行葬礼。
在葬礼开始前的那一刻,孟道庸是突然从麻木中惊醒过来,他终于止不住老泪横流,
像个女人似的呜呜地哭起来,他仿佛不是为你的猝然身亡而啼哭,而是为他生命中
某阶段的结束而哭泣——他和前半生(由李冬香和孟达构成)所有的瓜葛都在葬礼
上戛然而止。昔日同窗之中,只有方丸,鲍学雷和吴谦,还有李央参加了葬礼。
    我再也听不到从你嘴里说出的那些奇谈怪论了。我相信这个在公共浴室裸体相
遇而始的故事不仅只是描绘了你的苦难或丑陋,你早已逃脱了这个故事、困窘及死
亡。你的一举一动——昔日逗人发笑的传说——如今变成了意味深长的画面,在喷
水龙头下跳跃、咀嚼食物、手持望远镜而战栗、木马上的惘然,都仿佛是一项项刻
意追求的仪式。你是那么普通,或者说如此渴望普通——刻意模仿世俗——反而类
似于鳖脚的喜剧演员。主观地赋予举止的含义乃至模仿走调,与众不同。蚱蜢就是
变形与挪揄,以他的陋习或漏洞百出的举止挪揄模仿的对象;你以游泳、木马、吞
咽食物讥讽了我们常见的行为,以相亲讥讽爱情……不!你其实从没有这样想或这
样做,那只是虚构中出现的蚱蜢。真正的蚱蜢从来都是战战兢兢,真正的蚱蜢渴望
跳出虚构!
    叶家的一星期又恢复到了七天。星期六又回到了我们中间。这就是结局。现在,
一个平庸之家显出了前所未有的简洁明快,丝毫没有牵强附会的痕迹。孟道庸和朱
淑贞恩恩爱爱,夜复一夜地吞噬连续电视剧,兴致勃勃地做游戏;叶幼幼又跟一个
大学毕业生开始了新的爱情;一个月后,叶家气氛热烈,全家人在某一日全部集合
——庆祝朱淑贞50岁生日。食品厂厂医孟道庸在那一日如逢喜事,他笑得合不拢嘴
的形象象征着下半生的开始。
    只有小职员李央常常透过时间的帷幕徒然追忆(他的脑海中间或会闪现出一个
消失了的三口之家的稳固三角形画面)。我常常想到,裸体相遇并不是真正的开始
而只是启动回忆的一个契机。故事的开始应该是1960年11月(我仿佛看到体弱多病
的李冬香产下儿子后苦不堪言的情状;据说,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再次怀胎。孟道庸
为此不得不为妻子而做了输精管结扎手术、我还偶然注意到一个历史性的巧合:即
孟达6岁患上脑膜炎的那年, 恰逢是1966年文革开始第一年)。11月某个阳光明媚
的一天,一个相貌俊美的婴儿呱呱坠世。他在啼哭、蹬腿,他那尚未成长的记忆里
听到了父母亲最初的谈话,但这注定转瞬即逝——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他既不叫
孟达也不叫蚱蜢。那时,李央还在母腹中骚动不已。
    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将注定走到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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