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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静寂-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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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姨爱怜的抓住Apple伸向邻座的手,“不用了,我抱得动他。悦雅,你以后有时间,多带Apple来陪陪我。”

悦雅淡然一笑,她有些怜悯的看着玫姨略显憔悴的面容,“妈妈,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

玫姨有点儿犹豫的想了想,“还是算了,我还得照顾老宁。”

悦雅也不勉强,她正要转过头,却从玫姨露出的一截手臂上看到一块烫伤,“妈妈,你的手臂……。”

玫姨忙拉下袖子,“没事儿,昨天老宁不小心打翻了杯子,烫到了。”

Apple伸手拉开她的袖子,伸嘴吹了吹,“奶奶不疼。”

玫姨眼睛一红,她忙忍住了眼泪,刚好灯熄了,她拉着Apple的手,“看电影吧。”

电影是个悲剧,情节很简单,除了悦雅,周围的人都哭成了泪人儿,而Apple,早早的在玫姨怀里睡着了,看到最后,玫姨不得不把Apple交给悦雅,以免自己的哭声惊醒了酣睡中的Apple。

悦雅并不知道玫姨为什么比周围的人哭得都伤心,她只觉得这个电影很无聊,如果不是玫姨坚持要看,她绝对不会浪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坐在这又闷又热的电影院里的。

她也不知道,在她们身后几排,余梦杨就坐在阴影里,嘴角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冷笑的看着泣不成声的玫姨,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为什么玫姨哭得这么伤心。

正文 八章 五节 忘记

“啊……。”

那个胖胖的小孩子张大了嘴巴,就像一个河马,康悦雅将银匙上的蛋糕送进他嘴里,他

像蜻蜓一般的眨着眼睛,慢慢的品尝嘴里的蛋糕。

桌子的另一边,是一个苍白的、瘦弱的男孩,他的头发很长,柔软得垂落在他漆黑得发亮的外套上,他雪白的手指轻轻的拈着一支银匙,专心的吃着自己面前那块粉红色的蛋糕,不时抬眼看看对面的康悦雅。

他的眼睛很奇特,就像一块透明的水晶,明明是黑色的瞳仁,看上去,就像镶嵌了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就像雪山的冰块一样无情而冷漠。

余梦杨掐熄手指间的香烟,他缓缓起身走到那张桌边,“Hi。”

不待悦雅转过头,他就坐了下来,满面的笑容,“你还记得我吗?我叫余梦杨。”

面前这个男人一点儿都没有变化,如果真要说变化,那么他就变得让悦雅更加的讨厌,悦雅转过头,继续喂Apple吃蛋糕,“余市长有什么事吗?”

余梦杨一点儿都不介意她的冷淡,只是看着那个眼神突然专注于自己的男孩,他看着他的眼睛,“我只不过坐在那边儿,有些闷来,想过来讲个故事而已。”

悦雅转过头,她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就像一把雪亮的餐刀,带有一种脱下伪装的感觉,似乎有点恐惧,又有点欣喜,“什么故事?”

余梦杨心中一喜,他知道,只要她问,她就有兴趣听下去。

Apple睡得很熟,他躺在沙发上,盖着Alex的外套,胖得就像红苹果一样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余梦杨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儿羡慕,如果人一生,都像这个孩子一样,吃饱了,能够安稳的睡一觉,那一定是终极的幸福。

点燃烟后,余梦杨觉得自己就像笼在一个青色的防护罩中,他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就像小的时候,第一次说谎被揭穿时的感觉,他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容,多久远的回忆,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记得。

悦雅并没有催她,只是优雅的抬起咖啡杯,那白瓷描金的杯子,像一道浮光掠过余梦杨的灵魂,他放下烟,轻松的、甚至带有一丝解脱的说:“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滨海,在三十年前,就是这座城市驻扎着军队的时候发生的。你知道中国与越南之间的战争吗?”

悦雅摇了摇头,余梦杨淡淡一笑,“这场战争爆发于1979年2月,为了还击频频骚扰边境、危害边境人民的越南军队,保护在越华侨的生命安全,中国政府在1979年2月,正式对越开展自卫战,从战争开始,直到1984年,中国军队收复者阴山,永远躺在那片土地上的中国军人有10000人,在这10000人中,有一个叫陈梦凡的,年仅十九的男子,他牺牲在攻打老街市的战役中,他没有等到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孟雨玫成婚的那天,而是永远的长眠在那个有着鲜血般颜色、他为之献出生命的高原,在麻栗坡的烈士陵园中,接受后人的崇敬与疼惜,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块经受了战火的洗礼,而留下的怀表。成为他们爱情的恒久见证。

陈梦凡牺牲的时候,孟雨玫只有十七岁,是部队文工团的一名舞蹈演员,有一次,在为地方上的领导表演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当时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干部,那个男子有一种令她很熟悉的味道,一股军人的味道,就像她已经生存在另一个永恒国度的爱人相似的味道。于是她慢慢的和这个男子接近了,尽管这个男子和她温文尔雅的爱人,无论从性格上,还是外貌上,都是极不相同的,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可是,他们身上共同的,只属于军人的铁血的气质吸引了她,他们都英雄,都是甘愿为祖国而献身的英雄。于是,在她的爱人牺牲后的一年,她嫁给了这个大她近二十岁的男子。

婚后的生活很平淡,不久之后,她就为这个男子生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儿子,随着儿子的诞生,家庭的矛盾渐渐显示出来,她这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一个决定,她并不了解自己的丈夫,她终于发现自己的丈夫与爱人之间的天渊之别,一个像温柔的水,一个像暴烈的风,更让她不满的是,自己的丈夫似乎并不爱他们的儿子,他对他过于苛刻的要求,几乎让她无法忍受。

在那个孩子三岁的时候,自己的丈夫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毒打了儿子一顿,在医院里,她看着奄奄一息的孩子,抚摸着他身上的伤痕,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她要离开这个暴君一般的男子。

于是,在孩子的伤好了之后,她抱着他踏上了火车,千里迢迢的循着当年爱人的足迹到了云南,然后坐上了从昆明到麻栗坡的长途客车。

一路上,苍翠的山脉,泛着血一般颜色的河流,还有依稀残留着那场战争的硝烟味,都让她想到自己生活在永恒黑暗中的爱人,而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在炎炎的烈日下,她终于找到了爱人永久的栖息地。

于是,在那个寂静的下午,一个女人,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坐在烈士陵园的一个墓碑前,一遍又一遍的用手指抚摸着石碑上爱人那熟悉的名字,就像当初抚摸他的脸庞一般,没有风,没有雨,天空中甚至没有一丝云彩。

炙热的空气阵阵袭来,让她觉得窒息般的抽搐,那炎热,几乎夺去了她的生命,她瘫倒在自己爱人的身边,感到孩子幼小的手用力的推搡她,可是那一刻,那种重回爱人身边,甜美的感觉令她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

可是当她握住孩子幼小的手,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为了孩子,一定不要死!所以,在最后关头,她拼尽全力的呼喊了一声,惊动远处扫墓的人,看到他们赶来的身影,她终于安安心的睡了过去。

醒过来,已在医院里,疲倦不堪的孩子躺在一个陌生的男人怀里,那男人有一双猫一般明亮的眼睛,在随后的时间里,他告诉她关于他和她的爱人之间在战场上种种情谊。

于是,她知道了这个上海男人为什么叫罗念凡?为什么要留在云南?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无论有多远,他都要来看看梦凡的墓地?为什么每次一讲到牺牲在战场上的战役,这个已经被战斗塑造成粗线条、坚强不屈的男子,就会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也许在生与死之间,他远比自己的战友要幸运,可是留下的,只有锥心的痛,似乎一闭上眼睛,就会置身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战场,也许这个时候才是最幸福的时候,因为所有的战友都在身边,他们并肩作战、亲密无间,他的梦中,从不曾出现那个有着淡棕色肤色的越南女人,只有在闪闪的刀光后,他总是能看见站在身前的陈梦凡扭曲的倒在地上,鲜血汩汩从胸前流出。然后,他就浑身大汗的从梦中惊醒。

在医院的日子里,孟雨玫能够感到罗念凡对她的好感,可是她不能原谅间接害死自己爱人的男子,所以,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保持着缄默。

一个星期后,孟雨玫的丈夫赶到了云南,她无言的携着儿子和他踏上了归途,在飞机起飞后,孟雨玫俯视着滇池,在那片浩淼的涸波里,自己的爱人正微微而笑,就像从前无数个为他送别的日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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