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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索微笑,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另一个境界。
“别留招。”七索说,耳朵竖起。
垢空冷笑,论实战经验他高出七索太多。
他慢慢抬起脚,直到脚跟完全超过七索的头顶。其间完全不发声响。
“吓!”垢空大叫,试图扰乱七索的听音,同时脚跟重重朝七索顶门砸落。
好一记踵落!
七索微笑,身体微微后仰避开踵落神技,左掌轻轻拖住凌厉的下压腿,一个借劲便将垢空摔了出去。
“怎么可能!”垢空大骇,听音辨位根本没法子这么快才是!
“听劲。”七索睁开眼睛,气顺心和,衣袖里隐隐被无形的风微微鼓荡着。
“听劲?”垢空爬起,方才七索这一摔出乎意料,摔得他迷迷糊糊的。
“你身体每个动作,不,每一个下一个的动作,已经被你的气形、肌肉颤动泄露给我了。”七索摆开身形,看似猴拳,却又无招无式,“还要打吗?”
七索这听劲乃是从慢拳触及武学至高境界的。他与君宝夜夜无招无式地转圆推引,逐渐知晓对方肌肉里透露出的信息,敌强我弱、无欲则刚的牵引,寻找彼此精神松懈的瞬间发劲推出,方得得胜。君宝下山后,七索便独自观省自己体内的肌肉变化、气息转移,没有荒废下这门功夫。
垢空看着七索,一时之间百味杂陈。
这全身彩满金漆的小和尚到底是如何修炼自己的?当大家都在糜烂荒唐打嘴炮的时候,这位第八铜人到底忍受了多少欺凌、努力使自己变强?即使,即使注定只能待在这小小房间里,一十八年。
“我输了。”垢空深深一揖,心中对七索的愧疚竟远远超过钦佩之意。
七索愣住。
“此后的日子多有苦难,还请坚持你自己的道路。”垢空无法直视七索的眼睛,怅然离去。
七索看着垢空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双手。
“君宝,跑得快些罢,否则我就要追上你了。”七索自言自语。
垢空走后的第二天起,强敌陆陆续续前来闯关。
擅长少林七十二绝技之大力金刚掌的垢风师兄,与七索缠斗了整整两炷香时间,才筋疲力尽无功而返,据说还因真气耗竭大病了一场。
钻研七十二绝技中劈空掌法门的垢渡,在七索面前劈了好几百掌,将七索劈得头破血流的,最后却让七索逮住机会,用奇怪的招式扭断了手,给扔出了关卡。
拈花指乃七十二绝技中极高深的功夫,七索差点被善于此道的圆真师兄点得魂飞魄散,幸好七索鬼灵精怪,利用小房间的矮窄空间不断纵跃,迷惑敌人,引得实战经验不多的圆真将真气用罄,然后才将圆真的手指折断,踢出关卡。
除了方丈之外,一指禅的行家圆风师兄是最不好对付的。圆风保守、谨慎、迂腐的个性完全表现在他小气巴拉的攻击上,七索完全找不到缝隙与之对敌,一炷香后,七索干脆来个相应不理,弃攻从守,只是死命防御小小的寸圆之地。圆风也很苦恼,一指禅最厉害之处乃无形气剑,但一来无形无质也就失却大部分的力量,二来自己又没有方丈的高深内力,这气剑对身上隐隐有先天真气防御的七索根本不成威胁,要直点七索身上,七索的防守又极其严密。两人僵持不下,直斗到隔天鸡晓。
“喂,给个面子行不行?”圆风额头上都是汗水,地上一滩汗浆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既然进来了怎么说都得分个胜负吧,要不咱们比腕力?”七索提议,他也累得不成人形了。他的真气稍逊圆风,要不是仗着慢拳功夫太过新奇难解,绝无法扯直。
“你以为比腕力就一定赢我?”圆风师兄脸上的汗都沾湿了眉毛。
“是又怎样?”七索有气无力。
就这么,圆风也给抬出了关卡。
七
又到了方丈每月施术缓穴的日子。
七索像往常一样来到方丈的禅房外跪着,心中惴惴。
寺里要求方丈莫要帮七索缓穴的声浪越来越大,若方丈真没品到要逼死自己好让铜人阵大敞,吃得再饱恐怕也没用。
七索打一清早就报到,一路跪到了中午吃饭,又跪到了黄昏群练,方丈都没有踏出房门的迹象,七索耳聪目明,也没听见房间有丝毫声响。
起先他以为方丈内力精纯所以呼吸必定沉缓无声,但跪到月亮都出来了,七索开始惊觉房间里并没有人。
“小师兄,请问方丈人呢?”七索张大嘴巴,看着打扫方丈房间的小沙弥一把推开房间。果然空无一人。
“方丈昨天便出寺云游去了。”小沙弥迳自走进房,七索大骇。
“云游?”七索压抑着。
“说是要出外考察其他寺庙的建筑风格与管理方针。”小沙弥说得拗口,语气颇烦。
“考察!方丈可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七索惊道。
“方丈要走便走,问这么多做啥?没的又惹方丈生气。”小沙弥扫地,爱理不理的。
七索又惊又怕又想哭,但转念一想,少林寺又不只我一个铜人,方丈除非打算一口气无声无息灭了十八铜人,否则不日便要回来的。
这么一想,七索登时放下了半颗心,跑去厨房向子安要故事听去。
隔天,方丈没有回来。
到了后天,方丈还是不见人影。
到了第三天,七索满身大汗惊醒,一个箭步冲到方丈禅房,只看见清晨洒扫的小沙弥,依旧不见方丈。
“不是吧!”七索叫得魂飞魄散。
“是啊!”小沙弥回得黯然销魂。
七索赶紧跑去敲其他十七位铜人的房门,一一请教他们死穴必须缓解的时间,没想到十七个答案如出一辙,七索的心如堕无底深海。
“方丈前些日子说我们乖,所以就一口气缓了我们的穴道半年时间,耗竭了不少真气呢,他还说缓了我们的穴后他好下山走走透透气,他老人家是该歇歇了。”
“没搞错吧!那方丈有没有多交代什么?”
“没啊,少林寺就是这样子,有什么好交代?”
“再给我用力想想!比如说自行缓穴的十大方法啦,或是……”
“啊,有了。”
“是不是关于我的啊!”
“方丈问我们喜欢吃什么,他要从山下带上来给我们。”
“就这样?”
“方丈没问你吗?分你吃就是了。”
七索连惨叫都省下了。
第四个夜里,七索感觉到体内有股霸道无比的真气在乱窜着,这股真气不属于自己,倏忽往返各大穴道经脉之间,有时缓缓移动倒还好,静静打坐忍耐一下便过去了,但真气经常迈开大步横冲直撞,搅得七索五内翻腾。
“难道我就这么死去?”七索酸苦道,真想走到厨房问子安那梁山好汉故事的最后结局,免得死有遗憾。
“不行,好歹也得试试,至多是死,难不成会死两次?”七索观想体内霸道真气的运行,想用自己体内的先天真气硬拚、销融,但那霸道真气毫无章法地随处鼓荡,根本无法追上。
真气来到心口,心脏就疼得呼吸困难。
真气来到肩胛,臂膀举都举不起来。
真气轰至下腹,接着便是全身堕汗的心绞肠痛。
七索几欲昏迷,真气似乎快将自己的皮肤给胀破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睛突起,全身毛孔放大,快要渗出血来。
“走圆。”
一个声音钻进七索的耳里。
七索神智迷迷糊糊,都什么当口了还走圆?
“脑子放空,走圆,如同步履水井。”
那声音细细密密地钻进七索耳孔,却又阴阳分明。
“那样就不会死了吗?”七索想这么问,张开嘴巴却痛得说不出话。
那声音消失了,原本趴着的七索突然被一股温和的风劲给提了起来。
“是,是,走圆。”于是七索依照神秘声音的指示,想像脚下便是水井,开始快速绕圆。
七索的想法很简单,他想将那股霸道真气给摇散开来。乡下人的无知就是这么可怕。脚下这一绕,就绕了整整一个时辰,越绕越快,若是旁人看了定给旋得头昏眼花。
“娘和了大牌才生下了我,没这么容易就送在你这一团鸟不啦唧的气手上。”七索脑筋简单,所以观想起体内真气运行的专注力强。
脚下越快,就越觉得体内真气好像全缩进了丹田,死命地拉住脉位不让甩出,四处乱窜的疼痛全压到了下腹。自己这一瞎搞好像颇有道理。
天明了,七索兀自走着。身体像蒸笼似的,红通通,直冒烟。
到了大中午,子安见厨房水槽快没水了,于是跑来柴房问七索要,看见七索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子安唤了几声,七索仍旧睡得香甜,子安只好自己挑去。
七索直睡到隔天清晨才醒来,一睁眼,知道自己已逃过死劫,甚是开心,抖擞抖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