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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哪里来(现代乡村 青梅竹马 年下 虐恋情深)作者:青衫湿透-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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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出了这塘子。”纪康笑看他一眼:“以前还说你不长个儿,”他边走边乐,斜插向瘴沼塘西侧的山岭:“嘿,幸好。”

    “谁不长个儿?!”赵辉一听就着恼,那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我坐班上最后一排,上月还长了一公分!”

    “唷,这么厉害?”瞧他满脸不忿,咄咄争辩,纪康越发好笑:“我记得那会儿你不是齐我这儿?”说罢下颌蹭蹭他额角,抱开来瞅着他一劲儿打量,绷着笑:“现在咋还低了?”

    “我……”赵辉气结:“那是你吃了猪饲料!”

    “哦,猪饲料……”纪康恍然大悟:“赵三叔家好像还存着半袋,”他琢磨着:“反正猪也没了,要不咱去讨点儿回来……”

    赵辉鼓圆了眼,胀足了气,再不多说,‘嘭’一下撞向他脑门。

    “哇!”纪康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差点没把人扔出去,赶紧抱稳那猴子:“你牛啊?!又来这招……”

    “牛就牛,”赵辉攥紧那花儿,一肚子不爽正愁没地儿**,嗓门儿亮得比他还大:“咋地啦?!”

    “能咋地?养牛呗。”纪康噗一下笑出来。见他要发作,赶紧转开话:“对了,”紧赶慢赶终于翻出了毒沟,把人放下地,掀开领口靠着棵树歇气:“你一晚上没睡。明儿早……就别去了。”

    “……那怎么行。”明天是赵敏出嫁的日子,跟赵伟的祭日仅隔了一天。赵辉拧紧了眉,靠向另一侧树干,慢慢转开脸去。那一桩桩、一件件,避开了这头,紧连着那头,何时是个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一丝风都没有。枯朽的邃林缄默无言,古木摇落了最后的黄叶。徒有那轮苍月,淡淡地,高高的,照向寥落的山岳。

    “那天,”纪康靠在树干上,仰着头,拉住他的手:“你爸可能是怕我……总借故走开。”嗓音干干的,续着:“最后那次,我找过去……”

    赵辉闭闭眼,抻开手,慢慢卡进他指缝里,握紧:“我没,疑心你……”

    纪康没吭声儿,嘴角弯了弯,也慢慢握紧他:“……我知道。”

    歇了会儿又继续往回赶。不知道是不是结伴而行,一路竟太平得不像话。甭说狼,连只猫头鹰都没碰上。半夜两三点,就翻上了那座荒冢麇集的山岗。村口已经在望,两人静走着路,赵辉不由侧了头,看向不远处那抔新土。忽然站住:“纪康……”

    眼帘深处,漆黑的树影间,一抹猩红,如血凝聚。

    纪康微蹙着眉,眼神复杂莫测。并未往那边看,却已捂严了他的嘴。




第三十一章

“你知道?!”赵辉无法不骇异。那些隐约的疑窦,思之不解便未再经心的困惑,在这个始料不及的夜里,赫然展开。

    “我知道。”纪康瞥向林木深处的丘冢,音色沉黯。那个待嫁的新娘,已经换上了浓丽的喜服。窈窕的腰身像一抹干透了的血迹,在漆黑的夜幕下,灰烬般残冷的月影中,悠长的辫梢流泻成深寒的墨玉。纤柔的手,款款后拢,缓慢地绞拧、倾折,分筋错骨般绾结出滞重的发髻。

    “为什么……”赵辉不能理解,他仍旧难以置信。

    “为什么……听我说个故事吧。”纪康扳过他的肩,徐徐往山下走:“十二年前……”

    她四岁,他三十四岁。她为了听故事,一跤磕裂了门齿、撞倒了他的拐杖。她吓得不敢哭,他却笑了,扶起她仔细查看伤处。他轻柔的声线与温和的目光,像那年老槭树幽静的绿荫,清凉地渡上了她的心坎。

    她六岁,他三十六岁。她不能去上学,郁郁寡欢。他又笑了,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她欣喜若狂,为了能认字,更为能时时仰望他的脸,那春风化雨般恬淡从容的微笑。

    她八岁,他三十八岁。她认了许多字,能算不少题,却惟独不会最紧要的那个。她惴惴然、懵懂而热切,去找一个男孩问。以后许许多多的日子里,男孩诧异地发现,她将那个‘涛’字写了又写。在雨后濡湿的地面、尘土纷扬的晴天、飞雪初霁的午后,反反复复、孜孜不倦,一双素手折断了无数枯枝。

    她十一岁,他四十一岁。长期繁重的劳动,已让她长成个能挑能提的麻利姑娘。他却垂垂老矣,岁月的风霜疲惫地爬满眼眶。她依旧独爱他消瘦的面容,那份坚忍的品性,不会被流年冲减的,温暖的目光。在他的身后、近旁,悄然而执拗地追随,让一缕心香无悔地开成净莲。

    她十二岁,他四十二岁。他腿疾复发,男孩放下功课给他擦药。她上前,状若无意,轻声道,让我试试吧。她灵巧的手和熟练的动作,让他意外地微笑。她的微笑他看不见,她其实不懂按摩。为了这一刻,借口帮弟弟复健,寒来暑往花去了无数晨昏,一丝不苟地反复演练。

    她十四岁,他四十四岁。她出落得色如春卉,深植心底无望焚烧的烈焰,让她的青春愈发明艳炫目。他却身染恶症,风烛残年。似乎觉察到了一些,他心有戚戚,对她有意无意地回避。她痛,痛不欲生,为他的将去,为她的将来,却完全无从启齿,更无力追挽。男孩找到她:做我的女朋友吧——只是在,他面前。那一刻,她的泪水,第一次潸然坠落。

    两年后。她十六,他四十六。她风华正茂,他已经长归厚土。她的视线从此失去聚点,只有夜阑灯灭、声寂人歇,才能再度回到他身边。娓娓地,莞然地,向他倾诉,那些在他生前从未能提及的,绵长心事……

    在那个遥远的,已然流逝的往昔。他曾无意扶起过她,她从此执迷守望,默默搀扶了他半生。她说:他们都不知道,我其实是欢喜的,嫁给那样的一个人……从小到大,我眼里心里,全都装满了他,再也没有丝毫——空余……

    风徐缓地,冷冽地穿过树梢,漫漫从坡上淌下,带来幽喑的,低微的哽泣。那是种能把人的骨头都凿透揉碎的声音……短短几幅片段,一个女人苦涩的一生。

    “为什么……”赵辉低声道,那已经不需要答案。他忽然想起叶芝的那首诗。‘当你老了,两鬓霜白,倦意昏沉……有多少人爱过你青春的容光,爱慕你优雅的片影,以假意或者真心。却只有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他无法释怀:“为什么,非要瞒着他……”

    “为什么……”纪康重复着,转头看向他:“赵辉,我们来拗手指吧。”

    “你说啥?”赵辉愕然,匪夷所思。这是个小游戏,要两人五指交叉,互相使劲儿。宿舍里的那伙男生,无聊起来偶尔会玩。比的不只是手劲,还有忍痛的能耐。不知道为什么,他跟纪康,竟从来没试过。这家伙现在怎么会想起来?

    “专心啊。”纪康没回话,却已执起了他的手。

    “……”赵辉费解地握上去,纵然感觉无趣,却也不想拂了他的兴致。可意外的,在胜负将分之际,对方的手,却突然松了,输了。他满心疑惑:“你怎么,刚才明明……”

    “你不是,想知道原因?”纪康轻声地,缓缓抬起眼,深深凝视他:“如果让你痛了……不管多么喜欢,”那低柔的声线像漫然飘洒的夜露,幽悠湿透心襟:“我仍然会放手。”

    赵辉胸口一凉,无端惶惧,猛然抓住他的手,几至用尽全力。焦灼地,急躁地:“我攥不痛你,但我……”

    “我开玩笑。”纪康忽地笑了,揽过他的肩:“走吧,不过打个比方。”

    赵辉紧蹙着眉,没吱声,却没放开他的手,直到临近村口,才停下:“咱们回去守着吧,我怕……”那地方虽说不远,深更半夜的,难保仍会有野物出没。

    “我去。”纪康把他往前推:“你一宿没回,家里该担心了。”

    “我跟你去,”赵辉转过身,他其实,是不想松开那只手:“没事儿,天亮了再回。”

    “咱俩一块儿,能忍住不说话?”纪康瞅着他促狭地笑:“这几个月我都惯了。听话,快进去。”说着就把他转回去:“她只剩下今晚……咱别扰了她。”

    赵辉黯然推开院门。

    陈进财家,家底果然殷实。天才刚破晓,吹吹打打的响器班就拥着一顶红缎轿,热热闹闹地涌进了赵家村。赵辉搀出病骨支离的刘氏,睡上后头的躺椅,默然看向被纪康扶上轿门的,那个苍白的红衣女子。清削的下颌与丰密的发髻,被一方红绢缓缓遮蔽,无声陷入淤血般沉浓、厚重、死寂的轿帘深处。在松鸦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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