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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起解 by 未夕-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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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个不停,今年的雨水真大。砰砰砰的,好象全打在空洞的脑子里。脑子里的雨声与窗外的雨声,响成一片。 
 
以诚整整抢救了六个小时。 
 
他被从手术房里推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以诚被送进了ICU。 
 
千越看不见他,他被他的家人们围在中间,很快被推走,奇怪的是,千越听不到声音,那一幅画面无论是当时,还是很久以后想起来,都是无声的。 
 
以诚没有醒来。 
 
五天了。 
 
 
 
陈向东是抢救以诚的主治大夫。留德回国的博士。年青的专家,拥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这一天早上,他接待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访客。 
 
那是一个极年青的男孩子,非常清秀,神情有些恍惚。言语却有礼有致,他问到那个名叫是以诚的病人的情况。 
 
陈向东在不弄清来者的身份的时候,一般是不会轻易透露病人的情况的,这个男孩子听得他问是是以诚的什么人时,有一点点发愣,然后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不知为什么,那个淡淡的笑空很有力地打在陈向东的心头,居然让他破了例。 
 
他告诉千越:人是救过来了。不过还没有知觉。还有,他,不可能站起来了。 
 
他的脊椎受到了严重的伤害,高位截瘫几乎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只是,倒底严重到什么程度,要等他清醒以及一些外伤稍好一些才能做出判断。 
 
那男孩很安静地听完他的叙述,道了谢,走了出去,没有忘记替他关好门。 
 
 
 
宁可忙完了手中的活儿,拉下公司的卷帘门。今天比较晚一点,很多琐碎的事,现在全部落到了她的身上。 
 
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看见千越从灰蓝的夜色里走过来,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他的人,比影子更细瘦飘乎。 
 
千越走近来说,“宁小姐,请你帮帮我。求求你,请你帮帮我。” 
 
以诚的父母受不了打击,双双病倒了,母亲的病尤其严重,姐姐只好去照顾他们,以刚要去处理交通事故的后续问题,配合交警大队进行责任的调查,还有关于赔款的问题,非常的繁琐。宁可这几天一直帮着守夜。 
 
宁可点点头,“别急,别急,我帮你。” 
 
 
 
那一天晚上,是千越隔了这些天,第一次见到以诚。 
 
以诚安静地躺着,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面上罩着氧气罩。一动也不动。微弱的灯光里,只见一个轮廊。 
 
千越走过去,看着他,低声说,“你这个样子真难看,象科学怪人。” 
 
他在他的床边坐下,把头小心地贴在他的手侧。 
 
手很凉,以诚的手,一直那么暖,手心干躁有厚厚的茧子,大得象莆扇,只一只手便可罩住千越的头顶。 
 
这么凉,千越有点不习惯,把那手慢慢地用双手包住,暖着他。 
 
他可以摸着他很细微的脉搏。 
 
千越说,“快起来,弗兰肯期坦。” 
 
以诚不能回答他。 
 
千越又说,“哥,你可别丢下我。” 
 
 
 
 
 
41 
 
从那天晚上起,轮到宁可值夜时,千越都会去替她。 
 
宁可说,你别总睁着眼,也睡一会儿,啊? 
 
千越微笑着答应。可是他想,如果在他睡着那会儿,以诚醒过来了呢?他想他第一眼能够看见自己,听见自己跟他说话。 
 
天渐渐地热了起来,晚上十分地闷,好在病房里有空调,为了便于检查,以诚的身上,几乎是裸着的,千越每一次都细细地替以诚盖好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他轻轻地对他说,“你看,你别尴尬,除了医生没人看见你。给医生看看没什么的。还是,你会怕我看呢?” 
 
以诚沉默无声。 
 
后来,千越晚上终于能睡上一会儿了。实在太困,坐在那儿也睡得香。却感冒了,咳得厉害,胸口涩涩地痛,可是喉咙痒痒地没法控制地咳。 
 
千越看着以诚的脸,黑暗把他的轮廊模糊柔和了,不象白天看起来那么瘦得吓人。千越说,“你看,我都感冒了,你还不起来,我不喝姜茶,你给我做柠檬可乐。” 
 
千越会把电脑带来病床,这本本还是以诚送他的生日礼物,翻过来在底部,以诚用油性笔端端正正地写着两个小小的字,越越。千越想着,家里有许多东西上面都有这两个字,象上幼儿园时那样,以诚有着那一点天真的固执啊,千越想起来就要暗笑。 
 
还象以前一样,以诚陪着他做活儿,他常做到很晚,只要有以诚在身边,即便他是无知觉的,千越依然觉得安心。 
 
千越把手机上的闹钟开着,五点钟,宁可会来替换他,勉得碰上以诚家里的人。 
 
躲到后来,倒底还是撞见了他们家的人。 
 
那天早上,闹钟响的时候,千越太困了,怎么也醒不来。 
 
那乐声一遍一遍地在唱,是一首英文的儿歌。小孩子清脆的声音唱着有一点含糊的词句:Bring back; bring back; OH; bring back my Bonne to me; to me。 Bring back; bring back; oh; bring back my Bonne to me。 
 
千越惊醒的时候宁可已经来了。宁可说,“不着急,慢慢地醒,醒猛了会头晕。还早。他们不会过来的。” 
 
千越有一点害涩地笑一下,拿了口杯去刷牙。 
 
ICU里面没有盥洗室,只有一道玻璃门,隔出一间护士的工作间。许多看上去很复杂带着特有的冰冷感的仪器。 
 
千越拿了东西往外起,迎面就碰上了以刚。 
 
那天,以刚提早来的,因为等会还有事,他想早点来看看好早点去办事。 
 
以刚看见他,彼此都是一愣。 
 
然后,以刚抬起脚,对着千越就踹过来。 
 
以刚以前是武警。 
 
千越连半声惊呼也没发出来,就倒了下去。 
 
猝然的撞击之后,巨大的痛楚升上来,千越蜷缩着,好办天才喘过一口气。 
 
以刚说,“你还敢出现?你把他害成这样你还敢在我们面前出现?” 
 
千越慢慢地跪蹲下来,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腹部被踢到的地方痛得象火烧,心头却一片清明的静。 
 
千越说,“把他害成这样的,不是我。我以后,还会出现,天天出现。”他慢慢地站起来,安静地看着以刚说,“还有,打人是犯法的。” 
 
 
 
第二天,千越白天也在病房出现。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出现。以刚几乎每次来都看见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在电脑上叭叭地敲着字。抬起眼来看一看他一眼,那眼光无怨也无恨,象水面飞掠过的鸟儿落下的暗影。 
 
以刚也看着他,那个男孩儿,比以前更加单薄,山清水明的眼睛,秀气极了,安静极了,却叫以刚微微地有点儿犯怵。 
 
他没有看见千越在屏幕上打出的一行又一行的字,我不走,不走,不走。不走。就不走,不走,不走。天天来,天天来,天天来,天天来。 
 
以刚没有在意,其实,千越的手在抖,细密的抖动,仿佛牵引至他的心肺之间。 
 
姐姐来的时候也看见了他,呆在一边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半是因为吃惊,一半,因为千越的镇定与那镇定底下暗藏着的什么,姐姐说不出来,却开不了口赶他走。 
 
千越垂着头坐着,他自己也不清楚何来的勇气,心里不是不怕,只是他知道他不能走,他不走。 
 
 
 
一个星期以后,以诚的家人居然也就默认了千越的存在,没有人跟他说一句话,但是,没有要他离开。 
 
甚至,他们默认了千越晚上的陪夜。 
 
没有床,千越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平躺下来睡过了,却也不知道累,睡意很浅,脑子里象新雨后的空山那般的清楚。 
 
腹部被以刚踢过的地方这么些天来一直在隐隐地痛,还是咳,咳的时候很痛。一阵阵的反胃,千越奔出ICU,趴在洗手间的台子上剧烈的吐。然后,把混着鲜红血丝的呕吐物冲干净。 
 
千越慢慢地蹲下来,曲起腿来压着胃。 
 
听到有人问他话,“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千越看着来人,有好半天认不出来,慢慢地才想起来,是以诚的主治大夫,姓陈的医生。 
 
千越摇摇头。又觉得不太礼貌,微笑一下站起来。 
 
陈向东心里有一点好奇,这是许多年许多年没有的情绪了。这个奇怪的,身份不明的男孩子,他脸上温文的笑容,笑容底下,交织在一起的绝望与希望。 
 
陈向东又说,“你的脸色不太好。” 
 
千越又微笑一下说,“应该没事,谢谢您。” 
 
陈向东点点头,转身要走。突然听到那男孩喊,“陈医生?” 
 
陈向东回过头来,“什么?” 
 
千越说,“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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