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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神的午后 by 于睫-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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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着冰冷的双手呵着气问:“怎么提前出来挨冻?”

    “让你站在风口等我,太不人道了。”他拉过我的手放进他的外衣里。

    “脑积屎啊你!”我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如果不是在人来人往的美术馆正门,也许我会心安理得的把手放在他怀里取暖吧?

    美术馆离北海公园很近,齐歌提议去滑冰。我坚决反对。

    “去吧!活动活动筋骨再去吃晚饭,”他央求着。

    “不去!”我简短地拒绝。

    “为什么?”他有些不解地问:“怕摔跤?”

    “不是。是怕摔倒了,匍匐在地没等站起来就有人穿着冰鞋滑过去,等我爬起来,手上就只剩两个大拇指了!”我伸出拇指比划着。

    他缩着脖子哆嗦了一下,从头到脚打量着我。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我冲他吼。

    “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这么恐怖的事,亏你想得出来!”看来我对冰刀切手指的描述吓着他了,他没再坚持去北海。

    美术馆附近就是隆福寺,我们决定走着去隆福寺小吃一条街吃晚饭。地上的积雪很厚,车子开得像蜗牛爬,走路反而要快些。

    我在雪地上一滑一滑走得飞快。我知道,我不会摔倒,我的每一次趔趄,都会有一只手有力地抓住我的手臂,帮我保持身体平衡。

    “你他妈慢点儿,怎么跟上紧发条的玩具狗似的?不管你了啊!”他不满地吓唬我,却不敢真的松手。

    我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在隆福寺小吃街大展拳脚,见什么吃什么。油炸冰激淋,烤肉串,年糕,茶汤……全往嘴里招呼。

    当我嚼着烤肠向“老高太太糖葫芦”进军时,齐歌一把拉住了我:“你饿死鬼投胎啊,还吃?!”

    我甩着手想挣脱他,最终放弃。他的力气比我大,手像铁钳一样紧扣我的手腕。

    “放手!不放我可喊了。”我冲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吞了一口口水。嗯,豆沙馅的糖葫芦。

    “喊什么?非礼?”他坏笑,知道我绝对喊不出那个词。

    “社会主义饿死人啦!”我拉下面子大叫。无数张诧异的脸转向我们,每张嘴都泛着油光。

    齐歌一下松开了手,无可奈何地冲我瞪眼。

    我嚼着又酸又甜、裹着豆馅的红果得意地笑。

    “怎么不撑死你?”他恶毒地说,伸手拈下沾在我嘴角的冰糖屑放在自己的舌尖上。

    当我吞下最后一口艾窝窝时,齐歌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我拖走了。

    我们一同乘地铁到军事博物馆。我走几步就能到家,他还要再转52路公车。我们走上地面时刚好看到一辆52路离站,看表是10点45分。那是当天最后一辆末班车。

    齐歌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追在车后面喊叫着:“司机师傅!等一等!师傅!师傅……”

    突然,他脚下一滑,“扑嗵”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因为这一跤摔得猛,他来不及收嘴,躺在地上又情深意切地叫了一声“师傅”。

    大概是雪地上不容易刹车,或者是司机师傅真的没看到他,车子摇摇晃晃地开走了。

    我忍着笑走到他身边,背着手俯视着他,软语安慰道:“八戒,别追了,师傅已经不要你了。”

    “啊……”他躺在地上大叫,“玉帝如来观世音啊!拜托你们睁眼看一看被贬人间的天篷元帅吧!”

    他的叫喊声在空旷的长安街上回荡着,我们一同大笑起来。

    我把手伸给他,忍住笑说:“起来吧,差不多行了,再闹警察要来了。”

    他拉住我的手用力往下一扯,我重心前倾扑倒在他身上。我扑腾着想爬起来,被他用手臂一挡,和他并排躺在雪地上。

    齐歌偏过头咯咯笑着对我说:“猴哥,我想在雪地里撒点儿野。”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低沉的歌声已经响起:

    “给我点儿肉,给我点儿血

    换掉我的志如钢和毅如铁

    快让我哭,快让我笑

    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雪……

    YiYe--YiYe

    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

    YiYe--YiYe

    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儿野……”

    “什么呀?怎么唱这种东西。”我皱着眉拉他起来,“走吧,今晚我收留你。”

    拖着他转身离开时,我无意间看到身后雪地里印下的两个人型。那场雪,真的很大。

    洗漱完毕,我们并排躺在床上。齐歌捏了捏我的肋骨,忿忿地说:“你这只猪,吃那么多还这么瘦?”

    “妒嫉啊?”我裹紧被子得意地笑。

    其实我们都知道,我那晚的饭量反常。

    睡到半夜,我被胃里的翻江倒海折腾得醒过来,狼狈地趴卧在床上,一手抵着胃部,一手揪着枕头角,额上渗出了冷汗。

    齐歌被我的呻吟声唤醒了,他拧亮台灯,坐起来扳着我的脸看。

    我面部扭曲,带着哭腔说:“胃难受。”

    “撑死算了!”他咒骂着跳下床换衣服,“去看急诊!”

    我欠起身,捧着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想吐。”

    他过来拖着我的手臂想扶我起来,又放下我,骂了一句“Shit”转身进了洗手间。

    他打了半盆水放在床边,按着我的头说:“吐吧!”

    我吐得畅快淋漓,浑身虚汗。嘴巴不够用,鼻子也帮着往外喷。

    狂吐的间歇,我噙着两泡泪对齐歌说:“我不想去医院!”

    他轻拍我的后背安抚道:“踏踏实实吐你的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我继续搜肝裂胆地哇哇大吐,最后连胆汁也吐了出来。干呕几声,估计吐不出什么了,我虚弱地歪倒在床上。胃没有刚才那么绞着疼了,只是浑身无力。

    齐歌扶起我让我漱口,喂了我一粒吗丁啉,又拿来热毛巾擦拭我冷汗涔涔的额,狼藉的脸。

    “好点儿了吗?”他轻声问我。我疲惫地点头。

    “睡吧。不舒服叫我。”他扶我躺下,盖好被子,站起身收拾我吐的污物。

    他坐回我身边,发现我正眯着眼冲他微笑,不禁一愣:“还没睡?傻笑什么?”

    “衣服搭配挺前卫的。”我撇着嘴笑。他上身穿着皮外套,下身却穿着我的蓝格子睡裤,很滑稽。

    “你这人……”他抚上我的睫毛,“自讨苦吃,何必呢?”

    一只手伸进来,在我的胃部轻柔地按摩。他的手掌温热,暖得我的胃部很舒服。他的指尖有薄茧。我知道那是他的左手。所有小提琴手的左手指尖都有茧,我们一样。

    睡梦中我闭着眼喊“渴”。头被托起来,杯子靠近我的唇,我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头又被轻轻放回枕上,暖暖的指腹抹去我唇角的水迹。

    我微睁双眼,抓住那只手,对模糊的人影说:“妈!你回来啦!”

    我在阳光中醒来,身边没有人,胃不难受了,舌头却又麻又涩,象门口的脚垫。

    他从厨房出来,看见我靠着门框愣神,没好气地说:“起来了就快去洗漱,别站着不动扮僵尸。我熬了白粥,一会儿就好。”

    我头发湿淋淋的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的白粥说:“没食欲,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他面目狰狞,“昨天还胡吃海塞的大肚汉,今天少在我面前装小猫。”

    “我吃多吃少关你屁事?”我偏过头不理他。

    他放下手中的碗,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捏着我的下巴说:“关我屁事?早知道你这么狼心狗肺,昨晚你吐的那盆疙瘩汤就该给你留着,让你……”

    我皱起了眉,一手捂着嘴,一手冲他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乖乖闭上了嘴,不再继续恶心的话题。我也乖乖捧起碗喝粥。

    “有照片吗?”他咬了一口豆沙包,抬头问我。

    “什么照片?”我有点莫明其妙。

    “想看看你妈长什么样。”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干什么?”我警惕地问。

    “你昨天拉着我的手叫妈!”他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你有妄想症!”我低头喝粥不搭理他。

    吃罢早饭,我蜷缩在违规上听拉威尔的《小提琴奏鸣曲》,齐歌在客厅的一角打电话。

    “……同学病了,他父母都出差了……嗯……知道了……我过两天就回去……问爸过年好……妈再见。”

    那天,是1999年的农历大年初一,我大吐特吐的那个夜晚是除夕。

    那天,我的父亲在美国,采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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