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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童话 作者:乙一-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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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也复原得很好,真一体内的血液透过心脏压缩流出,流往右手肘,再经由相连的手肘切面流进幸惠的血管,他们两人成了共享血液的生命共同体。三木并没想过是不是刚好由于两人的血型相同,结果才会如此顺遂。搞不好就算他们的血型不同,还是会得到跟现在差不多的结果吧。
  而且,肌肉和神经也开始一点一点从切面生长出来,渗入彼此的身体里。两人之间的界线已经愈来愈模糊。
  两人都还有意识,知道彼此的存在,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他们是在这个地下室里初次见到对方的,一位是三木在屋子附近发现的,另一位则是因为寄来一封透露自杀念头的读者来信,而被三木叫来的。
  三木将两人身体各个部位不断地切断再贴合。
  最后真一和幸惠的身体成了一个诡异的大肉块。两人的身体部位各被切成两、三块再接合起来,而肚子就像是一个把两人内脏装进里头的袋子,看上去鼓鼓的,手跟脚则是缝合到非原本的位置上去。
  相泽瞳被取下的手脚也移植到他们两人身上。刚开始骨头和肌肉都接不大上去,只有主血管顺利连上两人的体内,还能维持血行的畅通。
  虽然一直以来,被三木弄伤的人似乎都能逃过腐坏的命运,但被切除掉的部分却没办法,因为这些都是从头部或心脏这种三木认为具备生命意识的地方被切离开来的,这些切除物终将开始腐烂,最后与常人无异地化为黄土。
  相泽瞳的手脚本来也会这样的,但是因为与真一及幸惠的身体相连,血液得以循环,一直不见开始腐坏的样子。刚开始这些移植过去的肢体并无法动弹,后来凭着真一或是幸惠的意志开始能够稍加控制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体内慢慢长出像骨头般的坚硬物质,支撑住本来属于瞳的手脚。这个坚硬物的形式虽然像一般的关节,却是全新的形状。而且,肌肉与神经也伸入彼此身体,宛若植物的根一般相互交缠增生,衔接上去的手脚终于和肉块完全融为一体。
  一开始他们的行为几乎只有睡眠,但没多久,就连指尖部分都能够清楚地用自己的意识来控制了。
  三木问两人,是由谁的大脑来控制瞳的手脚。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他。我现在脑子一片混沌,已经搞不清楚了。”
  幸惠一脸仿佛在日照下打盹的昏沉表情。
  看来这个同时具备了真一和幸惠两个大脑的肉块,并没有清楚划分由哪一方的意识来控制行动,而且奇妙的是,这件事似乎并不会造成困扰。
  “我们经常在聊,当我们还没连在一起的时候,各自独立的内心是多么害怕、多么寂寞。”真一说。
  真一是孤儿,没有亲人,长伴身畔的幸惠刚好给了他温暖;而原本对生命感到绝望、打算自杀的幸惠,真一也得以就近鼓励她。
  “可是,你怎么这么残酷,”真一忍住泪水说,“至少将我们两个人的头部缝再近一点也好……”
  两人的头部以正相反的角度连在胴体的两端。
  在三木的面前,两人组成的巨大聚合物蠢蠢移动着身躯,灯光映出他们的影子,在地下室墙上剧烈地晃动。
  “你醒着呀?我还以为你睡了。”
  靠近三木这边的真一头部这么说,于是从庞大的身躯另一端、胴体的背光面传出了声音。
  “唉,我们还没找出来啊。”持永幸惠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难道就没有比较舒服的姿势吗?”
  他们俩一直在尝试找出比较轻松的姿势。
  真一的脸朝上的时候,幸惠的脸颊就会贴到地面;而如果采取对幸惠来说比较轻松的姿势,真一就得用突出的手肘支撑两个人的体重,让他痛苦不堪。所以两人总是不时地蠕动躯体,想找出双方都觉得舒适的姿势。即使如此,似乎还是一定有一方得牺牲肉体承担压迫。
  可能就是这样,相泽瞳才会说他们跟《人体九连环》里面的人很像吧。
  “你所拥有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真一继续质问三木,“照道理,我们俩应该早就死了。你一定是神的孩子啊。被你弄伤的东西,在那一瞬间便逃过了死亡,从伤口甚至感受得到奔流而出的生命力。多么可怕的矛盾。你总是能让某个人继续生存下去,超脱人类死亡的自然法则……”
  三木转过身,把真一和幸惠抛在身后。
  走出地下室前,他望向堆在深处的木材和砖块。
  或许得将地下室入口封起来了,材料又是现成的。那些似乎是当初盖这栋屋子用剩的砖块,还多得是。
  如果抓不到调查这屋子的访客,就不得不这么做了。

  而有客人前来拜访三木,是在几天后……

  2
  虽然确定了潮崎就是凶手,我却没有指控他的证据。好几次,我都想打电话报警,却总是拿起电话又挂上。我想即使把我亲身经历并推断出的结论告诉警方,他们也不会相信的。我没有任何足以说服众人的证据。
  一整个星期,我都在收集关于潮崎的情报。话虽如此,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打听,我想尽量避免引人注意的行为。要是他察觉的我在怀疑他,相泽瞳就危险了。
  “那个人曾说他结婚了喔。”
  有天,在咖啡店“忧郁森林”里,住田这么告诉我。他跟往常一样坐在吧台的位置,对着煮咖啡的砂织投以热情的眼神。
  “住田,你不用去学校吗?”砂织好像在哄小孩似的。
  “你觉得我来这里和去学校,哪一个重要呢?”
  住田一脸很受伤的样子回砂织。虽然我总是在一旁看而已,每次住田这么说,店长木村就会发脾气拿银色圆盘打住田的头。不过当然不是真的生气,那时的木村脸上总是一脸闹着玩的笑容。
  “潮崎先生有太太?”我们。
  住田指着挂在墙上的画。
  “你仔细看,湖边是不是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红点吗?”
  我把脸凑到画前面。潮崎这幅画里,真的有一个看起来很不自然的小红点,我之前一直没发现。
  “我老觉得那个小点看上去很像一个眺望湖景的女性身影,后来我跟潮崎先生提起,才知道那就是和他结婚的女子。”
  那个红点在整幅画里不成比例地小,不贴近根本看不出来。看着看着,我也突然觉得很像一名站在湖边的女子。女子身穿红色的衣服,高度大概只有指甲那么大。
  于是一瞬间,画里的森林和湖泊都消失了。我的视线无法从红点女子移开,周遭的背景简直就像为了衬托她而存在。森林、湖泊一切宛如广大的庭院,只为献给被封闭在画里的她。
  “只是我也不是很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结婚了啦。”住田耸了耸肩。
  关于潮崎的家人和过去等等,我都查不出有力的情报。是谁把那栋屋子介绍给他的?他为什么要大老远搬到这个镇来?谁也不知道。
  调查潮崎的这段时日,我一直住在舅舅家。每天和砂织或舅舅一起吃早饭,在走廊上擦身而过,在暖桌里踢到彼此的脚。我一方面觉得打扰了他们,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仿佛接替和弥住进这个家里,厚着脸皮像自家人似的继续住下去。
  我每天都会打电话给爸妈,道歉兼反省自己的离家之罪。
  “从前的你从没离家出走过。”
  电话里的爸爸总是十分为难;而我跟妈妈之间,即使透过电话也说不上话来,两人总在电话的两端沉默不语,最后妈妈就会把话筒转给爸爸。
  “早点回来吧,你还得定期回医院复诊哪。”爸爸说。
  有时候我会暂时放下潮崎的事,转换心情和砂织一起洗碗盘。在咖啡店里或是在舅舅家,我们俩穿着围裙并着肩,一边无谓地闲扯,一边把碗盘和杯子抹满泡泡。
  有一次她两手正抱着一大摞餐具。
  “啊,要滴下来了滴下来了……!”砂织打搅。
  鼻水从她鼻子流了出来,但她却空不出手来擤鼻子。
  “来,这样可以吗?”
  我拿面纸凑上去,帮她擦了擦。她带着小孩子般浓浓的鼻音向我道谢。
  那天晚上风很大,外头风呼呼地吹,我们两个窝在家里玩扑克牌。单靠暖桌和暖炉还是抵挡不了寒冷,于是我们两个都穿上厚棉外套,面对面缩起了背。四下只听得见风声,世界仿佛只剩我们俩。
  砂织打出一张黑桃A,一边问起和弥跟我的事,她似乎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所不了解的和弥。每次我都努力把话题岔开,然后和弥就会突然笑出来,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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