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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童话 作者:乙一-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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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是曾经映在视网膜上的过去的景象啊。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开始检查好吗?”
  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我身边了。我摇了摇头,从病床上坐起身。
  即使如此,左眼还是陆续上映我自己躺在病床上的景象。那张望着天花板、充满不安与恐惧的脸孔,突然转了过来。
  我发现我刚才我看到的侧脸原来是右脸。因为那个脸孔的正面,左眼窝的地方只是一个黑幽幽的窟窿。

  4
  惊觉到左眼看到景象的实体为何,接下来在医院接受检查的过程里,我完全无法思考。医生好象问了我一些问题,但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不知不觉检查结束了,我步出医院。 
  回家途中我绕去书店,寻找高中入学考数据区的书柜。我拿起厚厚的一本全国高中介绍,试着从中找出和弥报考入学那间高中的名字。一下子就找到了,因为左眼见过的景象里,和弥的考卷上印着的那所高中是真实存在的。 
  在那之前,我从没听说过这所高中。原本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一间不存在的高中,没想到,同样在这个国家里,真有这么一所学校存在。 
  如果说左眼看见的景象,全都是我自己凭想象编出来的梦境,那这所学校存在的事又该如何解释?难道是我无意识间曾经听说过这所高中,而导致这个校名在梦中出现?不,我想不是这样。这个结果,正证明了左眼所看到的景象都是过去实际发生过的情景。 
  因为这个左眼原本是和弥的眼球,而和弥是确实存在的人。这样的眼睛,辗转嵌进了我的眼窝。所以我一直以来看到的景象,正是和弥曾见过而记忆下来的事物。这么一来,那本活页本就不能叫做“梦的记录”了,严格来说,应该称为“眼球过去所见景象的记录”才对。 
  我的心情很复杂。自己曾经萌生的这些情感,甚至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我一直以为不存在的世界。我在这个奇妙地自成一个家庭的梦想世界里,变身成一个叫做冬月和弥的虚构人物。我吸取左眼的影象,一点一滴存放进心里以填补我丧失的记忆。我想让我那如同白纸的脑子里,填满和弥所见过的景象,好似追随着和弥的足迹体验他的人生一般。这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菜深,反而几乎成了和弥。 
  然而,和弥并不是想象中的人物。包括砂织以及其他种种景象全都不是我脑子里的假想国度,他们都是实际存在的。正是这点令我觉得不知所措。我忽然觉得很害怕,如果这些都只是梦,砂织就相当于电影里的一名出场角色而已;但如果这些都只是过去事件的记录,这些看过的景色也好人物也好,全都令我沉重不已。 
  不过其实除了不安,我心中也相对涌出一股近似期待的情绪。 
  这些影象为丧失记忆的我带来勇气,只要想到影象里头所见到的人和景象都确实存在于某个遥远的地方,我的心情便完全平静不下来。 
  自己现在踏着的这块土地,和我一直以为是梦境的景物其实是相连的。我抬头仰望的这片天空,也和在某处生活着的砂织头顶上是同一片天空,而且说不定她现在正和我一样凝望着天空的同一个位置。 
  从片断的左眼记忆里,我得知了和弥念的学校、每天通勤的车站与地名。影象里在小地方出现的文字,我全都记录下来了。 
  上医院的隔天,我开始逐项展开调查。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作业,我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锁定了和弥与砂织居住的地区位于国土的何处。 
  他们住的地方,从我家搭新干线大约需要半天的时间。我查了一下地图本,发现在左眼影象中曾经一闪而过的市名,被小小地印在地图上。那是离海边有段距离、一个靠山的市镇。我的视线停在那一页好一阵子。 
  究竟是什么样的因缘际会,和弥的眼球会被送到医院来?我很介意这点,想向外公问个清楚。 
  我决定打电话给外公。拨着外公家的电话号码,因为害怕,中途好几次挂了电话。上次住院时外公曾来看我,之后我们就没说过话了。我不大记得当时和他说了什么,只记得我没能好好和他聊聊,心里对外公很过意不去。
  电话响了数声,终于外公接起电话。 
  “左眼状况如何?记忆都恢复了吗?” 
  外公听起来心情不错,他开朗的语气适时减缓了我的紧张。 
  记忆还没有恢复,不过眼睛状况没问题。大概聊了一下父母的事情之后,我切入正题。 
  我问外公眼球的来历。 
  “你想知道眼球从哪来的?” 
  外公的声音听起按理有所保留。 
  “菜深,这种事情,我们不一定要知道的……” 
  外公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不过和弥的眼球似乎并不是经由正常管道取得再移植到我脸上。 
  眼球捐赠者必须在生前向特定的机构提出申请,登记表明愿意提供器官。然后在死后,必须获得家属同意,才能取出死者的器官,再交由相关机构接收,移植到需要的人身上。 
  因为外公是那个机构的高层,当初其实是非法取得眼球。需要眼球的人很多,如果按正常程序排队等候,可能必须等上好几年。而且一般都是双眼失明的人优先考虑,而不是像我这种单眼失明的人。如果没有采取不法手段,我是不可能取得这颗眼球的。 
  需要移植这颗眼球的人,原本不应该是我。我觉得很罪恶,这是耍手段从真正需要视力的人那里抢过来的。 
  “你生气了吗?”外公试探性地问。 
  怎么会呢……只是,我觉得这么做是不对的。在我的内心,有着与和弥眼球相遇的感激,也有着做了违法行为的自我苛责。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好主意。我对着话筒,战战兢兢地试着跟外公提提看。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拜托外公,就当作是赎罪。 
  “只要是我办得到的当然没问题。” 
  我很担心外公会拒绝我,不过,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我想下次由我们捐赠器官出去好不好。我们提出申请表,死了以后就能够将眼球捐给需要的人了…… 
  电话的那一头瞬间陷入沉默。我真后悔说了这些话。 
  这时,传来外公的笑声。
  “有意思。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惊讶得脸都涨红了,接着心底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 
  挂上电话后,这种幸福的感觉仍持续了好一阵子。谢谢您陪我聊天,我在心里不停地对外公说。 

  和弥已经死了,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而想要捐赠器官的他,应该曾经提出死后愿意捐出眼球的申请文件。后来不幸地意外发生,和弥失去了生命,于是他的眼球被取出来,移植到了我的脸上。 
  看着和弥孩提时期的记忆,我吸取着他或悲或喜的经验。我就在他身旁,陪伴他走过他想体验的各种事物。或许可以说,我们是共同拥有这些情感的。 
  虽然只有影象,但我总是能够明白和弥的感受。快乐的也好,悲伤的也好,全都成了我的一部分。 
  我喜欢和弥。我喜欢以他的身份来看这个世界。所以知道他已经过世,我心里好悲伤。 
  失去了父母和弟弟的砂织,现在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过活呢?我打开地图本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数不清已经是第几次了,我总是静静望着那个地点发呆。 
  好想见她。虽然不知道见到了面要说些什么,但是至少让我看看她也好。想到这,我的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 
  自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之后,左眼的影象每天还是会上映个一、两次,次数多的时候一天甚至会多达五次。左眼发热,然后小盒子里的影象开始播放,将一个人在一辈子里所看到的影象,随机挑出片断全部播一遍。 
  不过可惜的是,相同的影象不会出现第二次。播映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错过,就不会有下一次了。所以我总是非常专注地看,并将所有细节记录下来。 
  我完全不觉得厌倦,反而是渴望知道更多、更多。我对和弥跟砂织的爱,随时间的流逝愈来愈强烈。 
  但相对于此,自己对父母以及学校的感觉却是愈来愈薄弱。 
  “你啊,最近怎么了?学校打电话来说你没去上学,是真的吗?” 
  我一直都待在咖啡店里看书,要不然就是在图书馆打盹,也曾经在公园池塘的桥上,望着鸭子一整天。 
  我心里满是罪恶感。即使如此,我更害怕的是上学。走到校门口,我的双脚便无法再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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