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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时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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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产,这些东西校长从没在家里吃过,他和他老婆看着两眼发直。后来他对我说,他当时真是左右为难。婉拒吧,不礼貌,留下来呢,只能搁在家里占地方。校长就批评我,说不该让小石大老远拎过来。他后来还是偷偷把特产退给我了,说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整,还是我跟小石留着慢慢吃吧,这叫物尽其用嘛。结果我和石留吃得嘴唇起泡,吃了一年也没吃完。

  去校长家里坐时我拎了筐荔枝,这荔枝是在大院门口的小店里买的,我是店里的常客,店主是潮州人,潮州人做生意向来是刁钻古惑,他并不因我是熟客而给我优惠,反而经常宰我。我拎走荔枝当时可以不给钱,表面上看似乎是优待我,但回头算帐他就会多收一两块钱,说是涨价了。对此我毫无办法,我明知他在骗我,还是得在他店里买东西,因为不在他店里买就得去另一个铺头买,去那个铺头来回得二十分钟,而且难保不给人家宰。因此你可以看出我是不怕给人骗怕麻烦的那种人。我这种人注定了要常吃亏的。我对校长说,今年熟荔枝,荔枝又脆又甜,水分特多,你和阿姨要多吃点。校长说来家里坐就行,不要拎东西。我说不拎东西,就拎点荔枝。

  校长是个和善的人,很少发火,但为石留的事他差点对我发了火。那天我正在校园里溜达,校长走了过来,问我干什么,我说溜达。他对我说石留不错,问我几时办手续。我说说不上,还只是朋友,她看不上我呢。校长说这是什么话,打老远的调过来,我可是看你的面子,总不成你调她过来给人家做老婆吧。我说难讲,这些年我可是一直在为他人作嫁衣。校长说,越来越不象话,待会儿来我办公室。


上篇:教学时期——《教学时期》
第二章

  一

  这几年我一直生活在一个不人道的地方。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大家对我不好,不把我当人待;二是我一直被迫从事我不愿意从事的工作。我现在是人民教师,这本来是个很高尚的职业,可我实在没有资格搞这个行当。我除了学历高,长得也比较高外,几乎没有什么优点。缺点倒是特别多,譬如表达很差,五音不全,中气不足,地方口音较重,也就是普通话讲得不地道等等。听我讲课,不听还清楚,越听越糊涂。所以我一上课,同学们就在下面自己安排节目。尽管如此,学校领导仍然特别喜欢安排我上课,一周安排八天。这真是比活受罪还难受。我从不讳言,教师的职业是我自己挑选的,当然是被迫的。我如果不从事教育工作,就得从事另一个惨无人道的行当,这行当叫印刷品监管。说白了就是看小说,专看带颜色的和反动的。那时校长不叫校长,叫处长。我找处长报到,处长说,来了好来了好。处长带我去找一个看起来有八十岁的老同志,老同志姓赵,叫老赵。老赵的脸让我着实吓了一跳,他的脸上毛孔很发达,毛孔之间还有连线,纵横交错,我一看以为看到了我家的红薯地,想想红薯地没这么小,又把它看成了脸。老赵说,我这个组叫小说组,我们的职责就是审查小说。他指着桌子上小山一样的书籍说,这些书都是从国外邮寄进来的,大部分都是反动和黄色的,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反动的和黄色的东西堵截在国门之外。

  听着老赵讲工作,我的头就象正在充气的皮球,不断往大里胀。我在高校读了八年书,说穿了就是看了八年小说,我的毕业论文是明清小说研究,临毕业时,我一见到小说就患病,要四个同学抬着去校医院打点滴。老赵还没讲完工作,我就噗地一声倒在地板上了。立即有人过来扶我,老赵一个劲地说,小江怎么啦,怎么啦?有一个清醒的人发话了,他说快送车站卫检局,那儿有医生。我在昏迷前听见一个老太太在叹气,她叹着气说,现在的年青人身体素质就是差。

  大家把我送到卫检局,放在病床上,医生给我挂上点滴。我这病有个特点,就是一挂上点滴就清醒。大家看到我醒了过来,都松了口气。我在床上躺了一天,把该挂的点滴都挂了。大家都有一个共同认识,就是既然扎了一针,不能白扎,总得输点什么进去,至少输点能量。我在学校的时候大家也都是这个认识,每次我一晕倒,同学们就给我挂氨基酸,好歹也要挂足三天。挂氨基酸后来在南村很流行,大家有事没事都喜欢去医院挂氨基酸,气得医生护士够呛,因为工作量增加了收入并没有同步增长,但医院领导很开心,因为既可以创收又不会死人。

  我第一天上班的情景就是这样。大家对我印象不好,说我是贾宝玉的老婆,弱不禁风。对此我无话可说,我比较难接受的是单位领导仍让我看小说,一点也不体谅我一看小说就发昏的实际,硬是不给我换岗。他们说,如果大家都象你这样,不喜欢自己的岗位就发昏,那单位不就乱了套。

  我的工作就是看小说。每看完一本,就在一张小卡片上填几行字,内容有二,一是对书的评价,二是给书定级别,所以我的权力也算不小,国内收件人能不能收到这本书关键就看我这支笔怎么写。当然不是瞎写,也得讲原则,譬如说九级可以写成八级、七级,甚至五级,但决不能写成二级,也就是说马可以说成驴,但大象不能说成蚂蚁。这也是海关监管的原则,放之四海而皆准。当然这个原则不是我想出来的,我没那么大能耐,这是我师傅教我的。师傅比我大几岁,我进关的时候,她的工龄加关龄已经十五年了。她参加工作早,并不意味着她的学历低,她也是研究生,据说是通过自学考试从专科一直读上来的,对此我格外钦佩。我后来读了半年的自学考试,老师见我那么高的学历还读自学考试,觉得奇怪,三天两头过来审我,审完了又问我有没有同学在报社,帮他发篇论文。我实在坚持不下去,就当了逃兵。师傅学的是英语,她后来当了外语组的组长,专门审查英语的黄色和反动书籍。她手下有几个兵,专门审查其他语的黄色和反动书籍。这样我和她的距离又拉大了,明眼人都知道,中文小学生都看得懂,英文的小说或专著,别说大学生,研究生也未必能看明白。

  我一直以为师傅是可亲不可近,直到几年以后我与她意外相逢,关系闪电般突飞猛进到床上。我和她交流审查印刷品的经验,师傅记忆力惊人,可以说过目不忘。她脑子里的东西跟我讲十年八年也讲不完,而且每一个故事对我来说都是闻所未闻。

  二

  我住在火车站后面。大院门口那条街叫马泰路。我和一个武大的毕业生住在一起,住在对面的还有几个武大的毕业生。晚饭后我们常在马路上散步,一直走到马路尽头。那里有一条大沟,沟里种满了青菜。我第一个月的工资是一百八,今天看来,这钱实在太少了,但当时还不算低。有个以工代干的同事,工作了十几年,也就拿一百七。她拿着工资表把我和她进行了长时间的对比,心里十分不平,并因此对我很愤怒,好象我是国家制订政策的人,利用职权把她口袋里那份装进自己口袋里了。尽管如此,当时的物价已经在不断地涨,我的工资还不够买青菜吃,所以我和同室看到满沟的青菜不免欣喜若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没上市场买过青菜,也不知道市场上的青菜已经涨到几块钱一斤了。一下班我们就顺着马路走向尽头,然后跳进沟里,摘菜。有一件事我们都心知肚明,那就是青菜不会自己整整齐齐地长在沟里,想到这里,我们的动作就会慢下来,慢下来并不意味着停止,我们的工资毕竟不够买青菜吃,而且又没有人来送我们去派出所,所以这项功课还得继续做下去。

  有一天我们太过放纵双手,菜摘多了,吃不了,丢了可惜,我就带回单位给了师傅。师傅说她还没成家,叫我转送别的同事。这样我就养成了给同事送菜的习惯,当然不是每天都送。由于每次送菜时没有造花名册登记,难免挂一漏万,而且送的菜也未必合人家的心水,所以不到一个月我差不多把全科的人都得罪了。得罪最严重的是刘老太。刘老太就是说我身体素质差的那个老太婆,她本来已退休了,但强烈要求返聘,单位只好把她返聘回来。她是专职政工员,管全科的吃喝拉撒和思想动态,由于吃喝拉撒基本上都在家里搞掂了,所以实际上她就管后面那半截。我后来对在印刷品科的工作进行了反省,开始怀疑自己是故意把刘老太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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