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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无爱-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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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袋里,像是准备寄出去的稿件。那些方报纸袋的右下角往往打印着“电影制片厂
城”等字样。他一共给舅舅写过多少封信,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这些信没有一
封发出去过。日久天长,工作台下堆满了纸页发黄的信件,有的已经发霉沤烂了。
若用铁爪钩出来,足足能装两麻袋。
    这堆信件有些我读过,有些没有读。如果我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想看看这些信,
他必定会受到蜂蜇似的尖声喊叫:“不行!这是我的私人信件,你没有权力拆开看
它卜‘如果我对他不理不睬,管自抽取出那些信来读,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
做没有看见。
    他就是这么一种怪人,跟他写的信同样奇怪。
    的确,你得承认他的字迹很优美,自有其风格特点。
    看到这样的字体,你自会联想到大风刮过秋季草原时的自由景象。他的词句排
列颠三倒四,并不在乎修辞规范。他的字体有的跟核桃一样大,占据了整张纸负十
分之一的面积,有的比绿豆还小,躲躲闪闪藏在了另一个字的笔划空隙里。他用笔
和纸页把大大小小的字胡乱组合在一起,不断使用着笔划粗重的惊叹号,以此来表
露他的心迹。读这样的信颇费眼神,使人感到很吃力。你每每以为自己手里拿着的
是天书,是阿拉伯人的一篇祈祷文字。其实并非如此,这不过是一位精神错乱的作
曲家在乐谱上标出的千百种不同的识别符号而已。
    有时,他在信里对舅舅诉说了一大堆不幸和苦恼后,笔触突然一转,不着边际
地写道:哦,从事政治是一件多么无聊的事儿啊!权力毒化了每个人的心灵,令无
数人困陷在欲海中苦苦挣扎。人与人难以分离地聚合在一起,被贪得无厌的念头折
磨得形锁骨立,连灵魂内核也扭曲改变了形体。在此意义上讲,谁又能说每个人的
外貌形态仅是骨骼与血肉的组合,而不是社会内容的组合和充分反映呢?在另一封
信里,他先问了舅舅一番贵体钦安,种黍割谷之类的话,紧接着写道:哀大莫过于
心死。人的心死了,面部表情变得呆漠如石,连绝望也寻找不到一丝。在前面道路
上等待我的,难道只有一种选择,看着自己的尸骨沉入水底,默默无闻烂掉么?…
…还有,当他正对舅舅倾诉人世的冷漠和反复无常时,突然又莫名其妙写道:谁说
植物没有灵魂,无时不用自己的神秘意志左右着每一种生物的形成态势呢?在天地
万物中,植物是一切生命的根本,是大地之母从浑厚体内分泌出的最原始、最强大
的绿色腺液。由此可见,任何事物,任何存在皆可以改变,谁有植物对动物(包括
人在内)的神秘支配力量无法改变。
    他在每封信里表述着奇怪的想法,有如一个思维零乱的小孩胡乱涂鸦,在粉白
的墙壁上反反复复画一棵树。这树可以随意画成几何图形或倒着朝下生长,也可以
漫无边际地蓬绽开来,跟夜空中的焰火礼花相吻合。这树的技社间挂满了你想像不
到的东西;或许是叶卡特琳娜二世头顶的王冠,或许是斯巴达克斯手中折断的宝剑。
要么是悬在半空的死鱼和老年人的半个头颅。也有可能是小山羊的犄角和一颗生了
锈的螺丝帽……。总之,你若想破译这些信中的昏言谵语,非得请来中央情报局的
语言专家不可。如果将这些信中的许多段落摘取出来,简直可以编成一本书,让人
看到写信者的思维状态是何等混乱。
    可以这样说,给他舅舅写信,几乎成了他唯一的安慰和精神寄托。有许多话他
从不对我说,却在信中对他舅舅讲的如泣如诉。他在信中向舅舅述说自己遇到的一
切事情,并就大小问题向舅舅讨教对策。他深信舅舅隔着空间传给他的每一回音都
像真理那样照亮了黑暗中的道路,使他在神秘的昭示中一次次获得新的勇气。他年
复一年地从事着不为人知的“研究”工作,在此基础上把自己的梦幻越堆越高。他
也年复一年地给舅舅写信,任凭纸张雪片一样飘落在工作台底下,把旧失败的纪录
埋进新苦恼的纸堆下面。这种循环无止的方式,近乎于一名虔诚的方济各会修土的
做法,每日里必定要给上帝写一封信,恭恭敬敬放在蜡台上。虽然上帝收不到这信,
但在他炽热的心中已经相信上帝的心息与他沟通了,已经把一只慈爱的大手放在他
头顶上,使他感到眼前充满温暖光辉。
    他喜欢给舅舅写信,他不能不如此去做。除此而外,恐怕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把
他的心灵从危机漩涡里解救出来。
    那末,这位舅舅到底是谁呢?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始终猜不透的谜。据他讲,
这位舅舅是他母亲的一位亲表舅,按辈份排下来,他该称呼对方佬舅。他说,舅舅
教过几年私塾,很有学问和预见性,在村里威望极高,是他从小崇拜的偶像。他从
县初中毕业时,不知该回家种地还是继续求学。一方面,家里日子很穷,难以再供
他念书。另一方面,他日夜梦想着考一所电影学校,一心迷恋的就是这件事情。他
跑去请教舅舅,舅舅便用手朝大山外的方向一指,像太阳神似的安祥说道:“去吧!
孩子!路是人自己走出的。外面的世界很大。只要你真心喜欢它,就一定能走到它
跟前。”
    所以他一生都崇仰舅舅。是舅舅给他指了一条人生的路,暗示他必将会在电影
界获得成功。是舅舅在漫长岁月里关注着他,一次次给他指点了迷津。他牢记着舅
舅对他的每一昭示,每一关怀,逢到苦恼时,必定加倍思念他。
    至于舅舅到底有多大岁数了,连他也说不清,也许是一百零三岁,也许一百二
十岁了。可他说舅舅依旧照常打柴,在祁连山中行走如飞。问到有关舅舅的其他事
情,他就闭口不言,或半睁开眼睛斜着瞅我,或装模作样比划出各种手势,说这是
他个人最大的秘密,绝不外传。其模样嘴脸令人感到甚为可惜。
    我与此人同呆在一个屋檐下,不得不重复日日相似的生活。每天清晨,鸟儿各
自飞出去,待到日落又飞回来,共同承受着相互呼出的发霉的空气。
    他照旧钻进密室里,从事那种人鬼不问的事情。我依然继续看我的书,藉此排
遣无聊的时光。
    在这种日子里,我夜里做的梦中净是光怪陆离的图案和一双急急迈动的脚。这
些图案在脚步的移动中无数次破碎,又无数次地组合在一起,拼凑出许多人的变形
的脸孔。这其中有古丽萍的脸,老刘的脸,还有陆小勇和白红春的脸。有时,我从
梦中惊醒,便长久盯着漆黑的屋顶,呆呆想: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呢?
五年?十年?一辈子?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早已在我面前摊开了,我只是不愿或者说不敢正视它罢了。
    自从上次犯病后,老刘有些精神失常了,时常呆坐在办公桌前,独自吃吃笑,
笑得悄声而党秘,像是低头逗弄着两只蟋蟀在打架。别人跟她说句话,她言辞躲闪,
答非所问,或者神色紧张地盯视对方的眼睛,令人困惑。
    白红春曾几次去找公司经理,要求把老刘调出技术科,并且振振有词地申明说,
公司领导若不对这件事采取措施,以后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可概不负任何责任。
    况且,医院也出据了证明,认为老刘由于长期的心理紧张压抑,已经由严重的
忧郁状态转化为轻微的精神分裂症,完全应该在家休息。
    老刘却不听任何人的劝说,天天按时来上班。来了以后先拿起扫帚扫地,然后
一连几个小时坐着想心事。倘若有谁婉转劝说她,她便冷笑一声,目光直勾勾地说:
“你们都说我有病,得了神经病是不是?告诉你们吧,我刘巧芳好好儿的,什么事
也没有,我比二十岁的女娃儿还年轻呢!”
    也许是疑心加重的缘故,老刘对自己的办公桌忽然倍加珍惜,每天到来的头一
件事,总要拿块抹布仔仔细细擦试桌面,还跟它说些悄悄话,一时一刻也舍不得分
离似的。有天上午,老刘刚走进办公室,怔了片刻,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喝起来,又
拍地板又蹬腿。“我的办公桌呢?哪个没良心的把它搬走了?你们这是看我老了,
没用了,就想要欺负我,把我从这里捧走哇!老天爷,你睁睁眼!”
    大家面面相觑,七手八脚搀起老刘,放在椅子上,连连敲打着她的办公桌说:
“老刘!这不是你的办公桌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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