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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米-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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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着,她坐着。    
    他吹得十分投入,两只手像鱼的尾巴一般,不停地拍打着口琴,控制着气流的大小,一只脚在地上轻轻地打着节拍。    
    除了音乐,梅纹还能听到气流从他的唇里流出而进入口琴、又从口琴流到手指缝里的声音。这种声音类似于风吹过草叶时发出的声音,“唦唦唦”,必须仔细听才能听到。    
    荷叶在风中翻动,像黑暗中有无数顶草帽在闪动。还有三两支荷花的骨朵竖在荷叶间,要是在白天看,是一种胭脂色,但现在看只是墨黑的一朵。空气里弥漫着使人头脑感到清爽的香味。偶尔会听到一串水珠从叶上滑落到水中发出的清纯到极致的声音,很像是一串散线的珠子,或是一串音符。    
    她不看他,只是将目光越过荷塘,朝远处望――远处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让人产生无穷的想像。    
    琴声撩人,细米终于放下手中的刀子,跑到了屋外。    
    当细米看到荷塘边的两个人影时,他停住了脚步,让自己呆在一株楝树所形成的一团阴影里。    
    他觉得口琴吹出的声音很好听。    
    后来,他爬上了高高的草垛。他坐在草垛顶上,看到了那片荷塘,也看到了他和她。    
    红藕来了,仰起头来问:“细米,你在看什么?”    
    “我没有看什么。”    
    红藕有点疑惑,就朝荷塘边走。她看到了郁容晚和梅纹的身影后,又转身回到了草垛下:“我知道你在看什么。”    
    “我没有看什么。”    
    “你就是在看什么。”红藕是来向细米家借筛米的筛子的。她取了筛子往回走,又在草垛下停了一下,说:“还说没有看什么呢!”    
    细米一下躺倒在了草垛顶上。    
    红藕拿着筛子回家了。    
    口琴声似乎无休止地响着,节奏变化万千。口琴这种乐器很神秘,长短不过五六寸,吹起来,让人觉得,既是一件乐器在独奏,又好像是几件乐器在一起合奏,既能静谧,又能热烈,不张扬,很亲切,或许是嘴唇直接与它相接触的缘故,让人觉得,人的心思、心绪与情感都直接流注到了每一个音符里。    
    在父母亲被抓走后的日子里,正是这把口琴打发了她的寂寞和忧伤。    
    细米望着天。他觉得自己离天很近,他看到一片苍茫中,有两颗小得只有指甲盖大的星星正在缓慢地走动。他知道,这是人造卫星。他还看到了几只过路的夜鸟,在无声地搧动着翅膀,正飞过稻香渡的天空。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朦胧中,他隐隐约约地听到郁容晚说了一句:    
    “大忙季节要到了。”


第三章 风也吹,雷也打风也吹,雷也打(2)

    2    
    五月,是一年里最忙的一段时光。麦子成熟了,要收割;被割下的麦子要挑到打麦场上脱粒;脱下的麦粒要晒干;空下来的地要翻耕;翻耕了的地要泡水;泡了水要平田;平了田又要插秧。季节不等人,所有这些活,都要在那有限的日子里全都忙完。    
    毛胡子队长来到细米家,对梅纹说:“你们是女知青,就没有让你们一来就干活。现在无论如何也得下地了,你准备工具吧。”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要准备的工具。    
    毛胡子队长走后,梅纹木呆呆的。她从未干过农活,对工具一点也不熟悉,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妈妈说:“你都别管,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连几天时间,妈妈都在为梅纹下地干活做准备。镰刀、扁担、绳索、草帽、擦汗的毛巾……妈妈一样一样地准备。镰刀挑的是钢性最好的,刀柄是抓在手里最舒适的,挑了三把,好在这把用钝了时,马上换上另一把利口的。扁担选的是桑木的,既结实又柔韧。妈妈特地挑了一但水在肩上试了试,觉得颤悠悠的像长了能飞的翅膀。……    
    其他女知青,差不多都得靠自己去准备的,她们都很羡慕梅纹。    
    这一切都准备得停停当当的了,妈妈心里又担忧开了:她能干活吗?这地里的活哪里是她们这些女孩子干的?妈妈干过农活,可知道农活的苦了。一想起农活--特别是五月的农活,妈妈总是说:那时候的人都像上刀山似的。想呀,五更天就得下地割麦,夜里打夜工有时候要打到后半夜,一天只睡四个钟头的觉,不管是割麦子、脱粒还是插秧,都是累断人骨头的活。    
    眼看着嫩豆芽一样的梅纹就要下地干活了,妈妈心里好舍不得。    
    梅纹终于下地干活了。她头戴一顶草帽、脖子上晾一条毛巾,裤管挽起了两道。从田埂上走过时,稻香渡的庄稼人都掉过头来望,因为她这副样子实在是好看——是一个好看的农民,一个好看的农家姑娘。但用不了多一会儿,众人便都知道了,好看是不中用的。一双本来十分灵巧的手,却很笨拙地握着镰刀。人家稻香渡的姑娘们用镰刀这么轻轻一拢,就将一小片麦子拢到了臂弯里,随即镰刀往麦子的根部一沉,就听见“咔嚓”一声,这麦子便纷纷倒在了臂弯里,再用镰刀轻轻一勾,一小捆麦子就放倒在了地上。这么几刀下去,便堆成了一堆,紧接着,十分麻利地就将它们捆成了一个大捆。再看梅纹,才割了一小行,麦茬还留得老高。有个姑娘看了,就对另一姑娘“吃吃”地笑:“她像在割韮菜。”说这话时,露出了一个乡下姑娘的骄傲。    
    姑娘们有心要照顾梅纹,自己割八行或十行,只留给梅纹两行,让她先练着玩。而即使只有这两行,不一会儿工夫,她也被人家拉下了。她看看人家已经远去,又害羞又着急,就不抬头地往前割。她也想一刀下去多割一些,然而拢来拢去,就是拢不住它们,等好不容易拢住时,发现还不及人家的十分之一。    
    不一会儿,太阳就升上来了,一上来,就很较劲,滿世界热烘烘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仿佛在阳光下燃烧。    
    锋利的麦芒将梅纹的手、胳膊,甚至是脸,都已拉下一道道细细的看不出的伤痕,一沾汗水便火辣辣地疼,好像洒了辣椒水。汗水还不住地流进眼睛里,她想不擦,又淹得眼睛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好不住地去擦,而这又耽误了不少时间,越来越落在了人家的后面。    
    毛胡子队长挑着麦捆从田埂上过,说:“梅姑娘,麦茬留得再短点。”    
    梅纹掉头看看人家的――人家的麦茬齐刷刷的几乎与泥土平,再看看自己的麦茬――自己的麦茬高高的,毛毛的。她觉得实在太难看,就不再割麦,而掉转身去修理麦茬了。修理了一阵,心想:这样我会更落后的。于是又赶紧转过身去割麦子。    
    宽阔的一垅麦子都割倒了,只有靠墒沟边的两行留着,像大光头上留了根细细的长辫子。    
    梅纹就一个劲地往前撵。心里着急,动作配合失调,不是镰刀将一两株麦子拉下了,就是已被割倒的麦子,从她的手中漏落在地上。    
    梅纹忽然觉得自己很无用。    
    细米的妈妈一边在家干活,一边在心里惦记着地里的梅纹: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手割破?没有将麦芒弄到眼睛里吧?还在口中自言自语“不要跟人家比。咱是第一回割麦子,割多少是多少。不用心急,没有人计较你的。慢慢割呗,割一根也叫割呀……”她把另外两把妗赌サ蒙辽练⒘痢!   
    上午第一堂课结束后,细米回家喝水来了。    
    妈妈说:“去,把这两把妗端透阄莆平恪!薄   
    细米也没顾上喝水,拿了妗毒屯乩锱堋!   
    上午第二堂课结束后,细米又回家喝水来了。    
    妈妈说:“将这盆粥送到地里,你纹纹姐早上起来没胃口,吃得少,这会儿该饿了。”    
    细米又没有顾上喝水,提了装粥盆的篮子就往地里走――不能跑,只能慢慢地很平稳地走,一跑起来,盆里的粥就会撒出来。    
    竹篮是妈妈用竹篾编的,里面正好放一只小小的瓦盆,周围几乎没有空间,瓦盆也就老老实实地呆着,不会摇晃。瓦盆有盖,盖上放了一只空碗一把勺一双筷子,空碗上又放了一只小碟,碟里是刚切开的咸鸭蛋,蛋黄又红又油,人见人馋。    
    这时间,往地里送饭的人家也有,但那些女知青是没有人送的,只有细米家给梅纹送。    
    细米走路小心翼翼,仿佛地上有鸭蛋,怕一不小心踩着了似的。他就这样在长长的田埂上,慢慢地走着。    
    干活的人看见了竹篮,看见了瓦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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