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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湘女上天山 作者:卢一萍-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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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决了腿的问题,大家自如多了。我们事后得知,那十几个老兵捐出自己的裤子后,自己则近于一无所有了,干活时只能在腰上围一块布遮羞。
  这一切,不仅出乎我的意料,也是其他女兵没有预想到的。
  我这名字男性气十足,这在湖南女兵中很普遍,从中可以隐隐窥见20世纪上半叶妇女争取解放的痕迹。我家住湘阴,出身地主家庭,父亲毕业于黄埔军校,后随程潜起义。解放前家境比较富裕,我从小就过着吃穿无忧的生活。解放后,家里很快变穷了,最后连自己和姐妹们上学也很困难,但那也比新疆好多了。我从没想到新疆的生活这么苦。我也没有想到,一支胜利了的军队没有享受胜利带来的一切,却在这荒凉至极的地方吃着人们难以想像的苦,受着难以忍受的罪。
  部队基本没有休息,每一个人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拥着,拼命地干活。每天三点钟就有人起床,自觉地出工了。晚上,只要没有政治学习之类的活动,直到晚上十一二点,还有人没有收工。
  在那片土地上,似乎每一棵芨芨草,每一片芦苇叶,每一块土坷垃,每一粒沙子,每一星尘土,都充满生机勃勃的热情——不,简直是一种狂热。这种狂热有鼓动的因素,也有一种盲目而诚挚的对新制度、新生活的希望和向往。
  我刚来时分在团宣传队,但主要工作仍是开荒种地,工作之余,排些节目鼓舞士气,所以我比其他人还累。那时,你常常可以见到一些边走路边打瞌睡的人,那简直是一种特异功能。一般都是这样,走时先把路瞟一眼,然后就睡,到了又该看路的地方,自然就会睁开眼睛。但有时的确太困了,走到了泥坑里、水沟里。我有一次走在最后,也是边走边睡,那次睡得太死,走着走着就掉队了,最后走偏了方向,像梦游似的走到了一片戈壁滩上,走出了三四里地,才迷迷糊糊醒过来。醒过来后一看,周围什么也没有,才知道走错了。见自己独自一人,想起那累,那苦,一边往回走,一边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哭得真是肆无忌惮,那不是伤心,而是痛苦,一切的苦和委屈都哭出来了,身体里积压了很多的东西也随着泪水挥掉了,我觉得轻松了许多。只是没有想到,我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还有一次,我也是一边走路,一边睡觉,掉到沼泽里去了,掉进去时,我睁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睡着了……哎呀,那个困呀,苦呀,现在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
  其实,部队吃的苦比那些内地遣犯还多,犯人每天劳动十个小时,最多十二个小时,我们劳动十六七个小时。他们还可以偷懒,如果不想争表现的,可以往地头一躺,什么也不做,谁也拿他没办法。可我们不行,因为觉得自己是在为新中国干,是在为建设新新疆出力,为建设新的国家流汗。
  整整三年,没发过一分钱津贴,我们没钱买牙膏、肥皂、卫生纸,说句不怕人家笑的话,最后连内裤也没有。那里的蚊子那么多——有个说法是“三个蚊子一盘菜,伸手一抓一大把”,的确是一点儿也不夸张。但直到1953年才给我们发了一顶蚊帐,还是那种一个班合用的大蚊帐。
  人,已完全成了一种劳动的机器。
  我到部队不久就耳闻目睹了一件令人十分震惊的事。有天半夜,突然响起了清脆的枪声,一共四声。部队以为是土匪来偷袭,一下紧张起来。武装值班分队先冲了过去,后来才知有四个人死了,好像是自杀的,人们听说后,纷纷朝枪响处跑去。只见四名战士倒在血泊之中,有三人已停止了呼吸,有一人还在动弹。
  他们都是把步枪枪口含在口里,扣动扳机自杀的,满脸是血,惨不忍睹。那名还在动弹的战士可能是扣动扳机时太紧张,枪口滑了,子弹从脖子穿了过去。他仰躺在地上,火把把他的脸照得分外红亮。血在火光中显得十分鲜艳,像一朵鲜艳的花。他看着围观的人,眼睛的余光中满是愧意。领导问询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已说不出话,只是摆摆手,又吃力地把手做成手枪状,对着自己的脑袋比画了一下。当医生要救治他时,他喉咙里发出“咕噜”的怪叫声,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他被抬走了,第二天死在卫生队。
  四人都是起义士兵。因为身体单薄,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劳动强度。加之劳动中老是落后,经常受批评,自尊心也承受不起。最后四人抱头痛哭一场,决定集体自杀。由此,你就可以想像当时的苦累程度了。他们的死因当时就从遗书中调查清楚了,但事隔多年以后才透露出来。那时的人,也许的确是靠信仰活着的,没有坚定的从政治教育中获取的对未来的信仰,谁能受得了那种苦和累呀!而那些起义士兵,他们还没有接受这些,所以,他们绝望了。现在回想起来,我相信那的确是信仰的力量。
  完全可以这样说,我们那时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别人画红的就是红的,画黑的就是黑的,自己的生命、灵魂,包括思想和意识,全都属于集体。整个身心,全都投入到那个崇高的目标中。
  1952年冬天,师后勤部成立会计训练班,让我去学习。我当时还不愿意,认为那太清闲了,坚持要在下面劳动,我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就是听说会有拖拉机,所以我要当拖拉机手。最后,营教导员告诉我,拖拉机那样现代化的设备,要由出身好的人掌握,像你这种地主家出身的小姐,做梦都不要想。
  我听后,才十分难过地死了开拖拉机的心,到师部去学习会计。从此后,我就一直从事这个职业,直到退休。

江莉华:部队成批成批地向塔里木开进
 
  我们那一批湖南女兵共有一千六百多人,分乘四十辆车,浩浩荡荡地往新疆开。我当时才十五岁,没见过那么大的戈壁和沙漠。一进入河西走廊,就在荒凉的地方走。走了一个多月,还是那么荒凉,我就后悔不该来。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过猩猩峡,因为地势险要,土匪活动十分猖獗。走在最前面的一辆给养车,可能是想走快一点,赶到前面去张罗饭食。不想土匪在路上挖了陷沟,车一头栽进去了。司机和副手受了伤,但没有死,土匪抓住他们后,在他们身上浇上汽油,活活地烧死了。车上的物资被抢劫一空。我们赶到后,土匪已逃得无影无踪,被烧的司机还在挣扎,那情景真是恐怖极了。
  我们到了阿克苏后,正是毛主席号召进疆部队“把战斗的武器保存起来,拿起生产建设的武器”的时候,部队成批成批地向塔里木开进。
  我们穿着土黄色的军装,一到了黄色的沙漠里,就分辨不出是人还是沙了。
  虽然是军队,但我们到部队后,学习的不是军事技术,而是生产技术;发的不是枪,而是砍土镘;接到的第一道命令不是上战场杀敌,而是到沙漠戈壁开荒。
  说句实话,哪儿没有地种呀!为啥要满怀豪情到塔里木来种地呢?我拿着那把粗大笨重的砍土镘,看着看着,眼泪就出来了。我更加后悔,在心里暗说,一旦有机会,我就要回常德去——我家在常德市——回去后继续读书。
  然而,当兵是我自己要来的。那时,胸前有个“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胸章,家里又挂“光荣牌”,觉得不但自己光荣,家里也光荣。就和几个同学背了个包袱,也不跟家里人说,就往长沙走。去了后,招兵的一个女军官问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江莉华。
  多少岁?
  十八。我说。因为我很少撒谎,又是跟解放军撒谎,所以,心里特别紧张,那话一说出来,脸就红到了脖子根上。
  你这么小,顶多十三四岁。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胆子,仍坚持说,我就是十八岁。
  她很严肃认真地对我说,小姑娘,你如果撒了谎,到新疆后是要劳改的。
  我当时不知道劳改是怎么一回事,我只猜测那可能是一件可怕的事,犹豫了一下,就说,劳改就劳改,我不怕。
  进了塔里木,看到那无边的沙漠,就把人吓住了。除偶尔可以看到一两丛红柳外,再没有活的东西,一些不时可以看见的枯胡杨树桩,不知死了多少年了,在阳光下泛着白骨一样的光。我当时就想,这样的地方能活人吗?除了疯子,谁也不会想着要在这样的地方开田地,种庄稼。
  那的确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因为我看到偌大一条塔里木河都被沙漠整得半死不活的,更何况我们这些人呢!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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