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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周有些激动道:“原来如此,萧将军此举造福军民,实乃东都幸事。”
大胡子脸色却是肃然,“只是这里还缺人手,更缺大才,不知道公子能否在此屈尊做事三日?不过在这里做事并无俸禄,公子可愿?”
马周微愕,“你请我喝酒,就为让我做此事情?”
大胡子正色道:“可有不妥吗?还是你觉得这些事情太过轻微,觉得不屑?”
马周苦笑道:“不妥倒是没有,不屑亦是不能。马周一介书生,恨不能保家卫国,为兵士做些事情本是应该,可我只怕这种事情也轮不到我做。”
他言语中透漏出沮丧之意,显然是这段时间在京都求职打击不轻。大胡子一笑,伸手招呼过一名兵士,吩咐几句,兵士早从内堂抬过一张桌子,如其他人般放在马周身前。
马周终于露出诧异之色,觉得这个大胡子有些深不可测。
伊始见面,马周觉得大胡子不过是个粗人,没有想到这人出口成章。本以为他文武双全,可看他做事干脆利落,这里的人竟都听从他的吩咐,原来权利还是不小。
马周人亦狂傲,见到大胡子不说出身,亦是不想多问,坐下来查看堆积如山的文案。有人前来讲解,马周只是听了一遍,已经做的井井有条。马周本是出身寒门,知道百姓的疾苦,明白这是为殉难兵士做事,更是竭尽心力,甚至酒都忘记了喝。
他做事迅疾,一人做事效率竟然抵得上数个,可却丝毫没有得意之色,询问安抚,整顿安置无不处理的干净利索。
等到感觉口渴之时,这才下意识的去取酒葫芦,只想润润喉咙。等到抬起头来,才察觉华灯初上,夜幕已降,大胡子却是踪影不见。
缓缓摇头,马周倒觉得到了东都后,此件事情最为奇特。可见到脚下还有一坛子酒,饭菜都已经准备妥当,微升知己之感。
无论大胡子如何,可就是这坛子酒就让他心生感动。
其实他还有件事情未对大胡子说及,当初纳贤之际,别人都是肃然前往,只有他落魄不羁,还带个酒葫芦,西门楚才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捏着鼻子,这让他大为不满。
对于世俗之见,马周少放在心上,做事更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是以得罪了很多人。见到大胡子让他做事,却不禁止他喝酒,只凭这一点就让他心情舒畅。
草草的用过饭菜后,马周继续处理安置工作,等到夜半的时候,才总算告一段落。马周不觉得劳累,有人请他休息,房间早就准备妥当。房间略显简陋,可应用之物倒是全备。马周坐在床榻前,头一回没有惶惶的感觉。喝了几口酒后,铺下纸砚,油灯下开始写一些安置工作的弊端错漏之处。
这些事情并没有人吩咐他去处理,可他下意识的觉得大胡子有些能耐,若是提及的话,多半能够改善。他对乞讨的祖孙都有怜悯,更何况对死去的兵士!眼下做事,一方面是为了个诺言,另外一方面是为了求心安。
可大胡子第二日并没有前来,一连三日,他都在处理安置的工作。等到第四日,马周忍不住要起身出门,早有兵士上前问道:“马公子,有何事情?可是不耐这里的事情?”
马周摇头,“非也,只是我离开客栈甚久,总要和他们说一声。”
兵士微笑道:“客栈的事情,早有人办妥,不劳公子挂牵。”
马周狂意上涌,“你们要把我软禁此处不成?”
兵士摇头道:“马公子误会了,我们只是想问清楚马公子去了哪里,到时候好有交代。若是你想去游玩的话,我们绝不阻拦。”
马周四下望了眼,叹息道:“在下虽一介寒生,却也知道良心二字。”
他回转座位上,继续做事,一连又是数日,等到所有的事情暂且松缓的时候,这才叹口气,正忖度大胡子到底是谁的时候,爽朗的笑声传来,大胡子竟然再次出现。
马周又惊又喜,慌忙站起道:“兄台,我正盼你。”
大胡子眼中露出欣赏之意,“兄台可是不耐,所以等我?不过兄台一诺千金,真让我佩服。”
马周怫然不悦道:“兄台,就算没有承诺,能为百姓做些许事情,也是我本分之事。我盼兄台来,不过是想这有些改进之处,却是不好提出。兄台若是可以,请将这些转达给负责的官员。”
他递过来厚厚的一沓手稿,大胡子接过,见到字字端正,极为用心,不由微笑的拍拍马周的肩头道:“好一个马周,并没有让我萧布衣失望!”
马周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问,“你说什么,你就是萧布衣?!”
第三五二节 终身大事
马周偶尔闲暇的时候,也曾猜测过大胡子的身份。
大胡子给他的感觉是时刻在改变,他也曾想过大胡子可能是认识朝廷的官员,也曾想到大胡子可能是这里的主事,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大胡子就是萧布衣!
对于萧布衣这个人,马周向来只有远观的份,人家地位尊崇,高高在上,每次马周见到萧布衣的时候都是如潮的人流跟着。萧布衣骑在高头大马上,俊朗丰仪,让马周自叹不如,知道萧布衣梁公府下又设三府纳贤,难免瞧到希望,只是投文不中,又遭到西门楚才的鄙夷,只觉得这纳贤其实换汤不换药,对于寒生而言,那不过是聋子的耳朵,一个摆设而已。
萧布衣名震天下,都说是隋室宗亲,皇后的子侄之辈,身份显赫,马周从未想过有一天和他称兄道弟,可看起来他不但和萧布衣称过兄弟,而且还一起喝酒吃肉,聊天谈笑。
饶是狂傲不羁,马周也一时间如在雾中,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真的是萧布衣……右骁卫大将军……通掌东都的梁国公?”马周忍不住的再问一遍。
大胡子当然就是萧布衣,不然也说不出什么五花马、千金裘来。这是唐李白将进酒中几句,马周不知道他做事虽是干净利索,却也谨慎非常,所有的考察并非事出无因。
马周通过了,他这才前来,如果马周有稍许的不耐,这个大胡子自然也就消失在空气之中。
见到马周的疑惑,萧布衣微笑道:“萧布衣没什么了不起,我也不用冒充他的。马公子,麻烦你将手头的事情交接一下,我要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萧布衣伸手招过一名主事,马周为他耐心讲解。短短的几天功夫,他已经由一个学习者变成了带头人,变化端是不小。萧布衣没有丝毫不耐,只是坐下来倾听,他现在实在有些忙,不过为了马周这个人才,还是值得。
他觉得马周是人才,并非凭借什么记忆中的经验,而是凭借他自己的判断。
萧布衣知道自己渐渐的转变,记忆中并不可靠,或许只能供他暂作参考,他现在只是经过自己的见识进行分析判断。
马周干净利索的讲解了手头上的工作,听者连连点头,等到讲解完毕,萧布衣起身出门,马周快步跟上。
“其实我最近有些忙……”萧布衣突然道。
马周并不觉得萧布衣夸大其词,“梁……国公日理万机,竟然还有闲暇看我,实在让我感激万分。”
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怀疑,总觉得大胡子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丰朗的将军有不小的区别。可他又真想相信此人就是萧布衣,这人若是梁国公,他还有些希望。
“其实要说公文嘛,我倒是少有处理。”萧布衣微笑道:“大隋三省六部毕竟不是摆设,朝廷中大多的事情都由这些部门负责,我只要把眼下这套近乎荒芜的体系重新搭建起来,然后把事情交给官员去做就好。”
马周点头,“梁国公若有如此想法,天下可定。”
“我说的忙碌却是另外的一种忙碌。”萧布衣边走边谈,“眼下如何肃清盗匪是第一要务,可如何消弭士族对寒门的偏见也是让人头痛的事情。”
马周止步,萧布衣感觉到他的动静,扭过头来,“你不认可?”
马周振奋道:“梁国公只存此心,天下寒士之幸事。”
“你不用着急感谢。”萧布衣笑着摆手,“我说是一回事,可真正要实施起来,还是很有难度呀。”他望着远方,轻叹声,这一刻马周见到,发现萧布衣的迥异之处,他们看起来极其的不同,可萧布衣这声轻叹就已经让他心弦悸动。
他知道,这种叹息和那盲叟的筚篥般,都是发自内在的心声!
“其实你没有被任用,看似一个偶然的现象,却是门阀数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影响。”萧布衣沉声道:“士族和寒门猫狗不同路,士族看不起寒门只因为观念大相径庭,实际上,他们少接触民生,更是不知道百姓疾苦,难免是从高高在上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想要扭转他们的角度,并非一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