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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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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要挟我!”他有些恼火。

“这不是要挟。只是一个交易。”

“你敢说不是!”

“放奴婢去寺庙三天,贝勒爷都不应允,难道说,是贝勒爷在乎奴婢,生怕奴婢丢了么?”她一言直中他的软肋。

“你……”他被噎得无言相驳,“行!可以!我准你去!但是,第三天傍晚之前,你要给我乖乖的回来,不然我要去祖家要人!”

“谢贝勒爷。”她藏住了笑,欠身一福。

他第一次见他这么心甘情愿地冲着自己行礼,面子算是挽回了一半,便将迷鲁铳递了过去:“那!”

她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从匣中的小布袋里取了三两枚散弹,小心地装了进去,麻利地调好了各部分的机关,举起来试着瞄准,不经意地正对准了桌子那边的他。

她的心猛得咯噔了一下,现在只要自己一扣扳机,就可以让他魂飞魄散,让她的耻辱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此时,在她的眼里,他是让自己厌恶的恶魔,是敌人,更是仇人。

“督师,满叔叔,何叔叔,瑞蓂……我……我现在可以为你们报仇了……”她暗暗地咬了牙,纤细的手指往扳机上扣去。

“爷,福晋求见。”门外忽得一声高喊,她的心一拎,手指打了个滑。

豪格全然没有察觉刚才逼近的杀机,绕过了桌子,避开了她的射杀视野:“进来吧。”

“哟,你还会玩这个东西?看不出来啊!”呼吉雅多少有点惊讶,继而转为嘲讽,“还是贝勒爷教你,哄着玩呢?”

绎儿紧抿了唇,并不回话。

“阿诨可要提防这个会玩火器的祖家格格,小心她那天仗着这个东西,干起谋杀亲夫的勾当。”呼吉雅近前来,坐了下来,斜着眼睛看着绎儿冷笑。

“会么?”豪格呵呵笑起来,侧脸打量绎儿,“她不敢,就是敢,她也舍不得。”

绎儿听他说的,一时瞠目结舌。

这算是在维护自己么?还是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动了杀机呢?

“今儿我回了一趟娘家,额娘让我提醒阿诨,过两个月,就是宫里额娘的生辰了,需要早做准备了。”呼吉雅说着,起身踱了两步,“阿诨看,送什么好?”

“你张罗就好了。”豪格头疼这些琐碎的事情,“看着办吧。”

“唉,这么大个地方,能有什么东西。宫里又能缺什么呢?”呼吉雅叹了口气,“又要讨好,又要有新意。你可难死我了。”

“有什么能难住我聪明的阿妹啊?”豪格抚抚呼吉雅的肩头,哄她,“你怎么预备,我都满意。”

呼吉雅会心一笑,使了个眼色,让绎儿出去。

绎儿放下了手中的迷鲁铳,躬身退到了门口。

“哎!你等会!”豪格叫住她,“你还没教我这东西怎么使呢!”

“天色晚了,这东西得在空旷的地方使,免得伤人。”绎儿一福,“奴婢先告退了。”

“那……明儿你随我去郊外使这个东西吧,随时听我召唤。”

“是。”绎儿应道,打帘子退了出去。

月色朦胧的罩在她的身上,曼妙地铺了一层银光,让辗转难以入睡的她,想起自己十一岁那年宁远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宁月,只可惜物是人非。

过了许多年了,他十五岁时的睡容,现在还能被记得那么清晰。直到多年后,做了他的妻子,仍然在缠绵鸳鸯被之际,时时看到他眉棱上淡淡的疤痕。

那日与雁奴玩迷鲁铳,不慎惊了马将十一岁的她掀下了马背,他奋不顾身地去救他,一起摔了下去,一头撞在突起的山石上,硬是在眉棱上划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流的血将她的手绢都染红了,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背着摔折了右脚的她,跑了几里路,回了家。

夜里,她拄着拐杖偷偷溜去他的房里探看,在清冷的月光里,看着他安谧的睡容,感觉就像画里一样,忍不住悄悄亲了他的额头,才罢休。也许在那个时候,被月老看见了,才让她做了他的小妻子吧。

绎儿甜蜜的笑了笑,眼泪却下来了。

脑子里全是他的样子,从来没有过的,占据了她此刻全部的身心。

他第一次被她吻的时候,那种错乱的惊慌,还有贪婪。他第一次拥抱她的时候,那种舍不得,还有迷恋。他第一次得到她的时候,那种迷醉和幸福,还有疼惜……

她是在想他么?

闭上眼睛,好像一切都回来了,新婚燕尔,缠绵在一起的那种味道,他的呼吸,他的手臂,他的胸膛,好像还在自己的身边。

若是没有谢弘……

她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了,眉头皱紧在了一处。

也许,她的放纵使她再也不配去想爱她的丈夫,那冥冥之中,被她伤透心的丈夫。

想到这里,她握紧了系在颈上的护身符,像是贴紧了他的体温,如燕般呢喃:“瑞蓂,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真的好想你……你知道么?”

第十六回

 在绎儿握着护身符的同时,谢弘也握紧了手中的银铃儿,仰望着月的面孔。

一梦醒来,菊花枕头已经被梦里东江的水浸湿了。

近来,于梦里流泪似乎成了一种习惯,每每是不愿醒不想醒,而泪已经湿润了现实的空气。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脆弱,然而脆弱早已真实的摆放在了夜深人静时自己的世界面前。

他总在宽慰自己,告诉自己不必流泪伤感,也许此时绎儿已与爱她的瑞蓂转世为人,正勾了小手指,开始了一世新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不该灾区打扰他们。这一世,自己欠了瑞蓂,如今绎儿去了,自己也该放手还瑞蓂一个来世的公道了。可是,听着耳边呤呤的铃声,他还是放不下,丢不开,手中的银铃已是他生命的一半儿了,不,也许是更多,越是想忘记,越是往记忆的深处扎进去。

他想念她的笑语,她的嗔怒,她泪水的咸苦,胭脂的香甜,想念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眼神,想得他头疼,心疼,愈疼愈清醒。

如果她的灵魂还没转世为人,会在哪里徘徊呢?是否得到了超度?是否能够读到他此刻的思念,又或者说,是一直以来的思念呢?

月色暗淡了下来,似是被乌云遮住了,不多一会儿,霖霖的夜雨渐渐地坠下地来,七月中旬的夜,居然寒了他一身,直到早上被左明瑚唤出门用早饭,他才将一夜的寒缓了过去。

两人走在街市上,店铺酒店茶社已经陆续开了门,左明瑚兴致勃勃地不停说着什么,他也没怎么往心里去。走到街角的时候,左明瑚拉他在个馄饨摊前坐了下来,连声招呼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来两碗馄饨!”

谢弘打量了一下四周,清爽的街道里,一时还看不到什么行人。

左明瑚深吸了一口气:“早些起来,空气都好呢。不过耽误大哥晨练了。”

“这两日承蒙照顾,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医士让我不要活动太开,所以有些日子没练剑了。”

说话间,老板已经将两碗馄饨端了过来,小心地放在了桌上。

左明瑚一边往自己的碗里舀辣椒,一边笑道:“大哥吃辣子么?”

谢弘笑着摇头:“我不吃。谢谢妹妹。”

正说着,身后一个声音喜出望外道:“呀!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谢弘循声回头:“变蛟?”

“哈哈!”曹变蛟一屁股坐了下来,“大哥!你怎么一早上跑出来吃了?”

“你不是也出来吃了么?”左明瑚舀了个馄饨,看着他笑道,“你昨儿值夜的吧?”

“嗯。昨天值夜的,干脆过来吃个馄饨。”曹变蛟抄着手,呵呵一笑,“听说这里的馄饨最好。”

“明儿该我值夜了吧?”谢弘喝了一口汤。

“没事,你伤没好利索,我代你值。”曹变蛟抱着装辣椒的碗,拨弄着玩,“反正也没啥事!”

“哟!白先生啊!”隔着一张桌子,馄饨摊的掌柜的盛情的就招呼起来。

曹变蛟转过脸去,又示意左明瑚:“那是谁啊?一个算命测字的,也这么有来头?”

“这是这里顶有名的一个阴阳先生,听说测字很神的。这儿的人都管他叫半仙。”左明瑚看了一眼,解释道。

“那敢情好啊!”曹变蛟不由分说的转头道,“那位可是白半仙啊?”

白半仙一睁昏花的眼睛,沙哑着喉咙:“不才正是区区在下。”

“听说白半仙的字测的准,今天,我有一个字,要请你为我一算。”曹变蛟款步过去,伸手将他拎了过来。

白半仙坐定下来,捋了捋山羊胡子:“这位将军要测什么?”

“测一个人的生死。”曹变蛟端详了一下谢弘的表情,自说自话道,“哎!明瑚,你看用什么字好?”

“你要算谁啊?”左明瑚奇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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