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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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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子里想着这些,面上却和善的与前来拜会的大臣们寒暄:“老夫不才,是陛下英明睿智,可不敢说是老夫的福祉啊,老夫当不起啊……”

这时,一个小厮跑到他的身后,附耳对他嘀咕了几句,他的脸色立刻有了细微的变化,向着儿子使了个眼色。

温公子连忙找了个借口:“哦,有点家事,晚辈去处理一下,几位前辈失陪了。”

后宅西院的厢房中,梁佩兰脸色苍白的依靠在床架上,双目失神,手中的丝绢也濡湿了大半。屋子里被一种冰冷冷的气氛笼罩着,原本该是多彩的季节,却在这寂静中被变成了灰白,偶尔也只有一两声抽泣可以透出一丝生机。

“砰!”得一声,温公子抬脚踹开了门,梁佩兰本能地往后一缩。

“哭!哭!哭丧啊你!”温公子不耐烦地吼道。

“我……我要见我爹!”梁佩兰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做梦!我警告你,今天使爹的好日子,你少在这里给自己找不自在!你要是敢胡闹,丢我梁家的脸,看我怎么收拾你!”温公子抬腿便要走。

梁佩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扑上去,抱住了温公子,苦苦哀求道:“相公,我求求你!求公爹放过我爹爹吧!”

“你死了这份心吧!梁廷栋三番四次帮着姓周的老不死跟我爹作对,是他自己不识相!”温公子将梁佩兰甩在地上,冷哼一声,“你给我放聪明点!要不是看在你是我温家人的份上,连你也一起发配了!还敢跟我谈条件!”

“相公,他也是你的岳父啊!”梁佩兰不死心地抱住了温公子的腿,“求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帮帮我他吧……”

“岳父?”温公子一脚踹开了梁佩兰,“胭脂胡同开婊子行的老鸨子还是我岳母呢!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玩物,也配!我没空给你拉扯!闪开!”

“你不能走!”梁佩兰死缠着不放。

“你烦不烦!滚开!”温公子再也忍不住中烧的怒火,用力将梁佩兰甩了开去。

梁佩兰一双金莲没有站稳,失重地摔向了床架,额角的血顿时伴着泪水滑落了下来。

“贱货!”温公子瞪了她一眼,“给脸不要脸!”

梁佩兰看着温公子摔门而去,整个人滑坐在了地上,泪水不断地从捂着的指缝之中溢出来,湿了满襟。

第二十五回

 谢弘赶到家里的时候,大门半敞着,院子里乱七八糟,一副残败的景象。恰是夕阳西下,晚归的乌鸦传来嘶哑的鸣叫,更显得凄凉万般。谢弘一径在院子里乱跑,却没有看到谢尚政的影子,直找到后花园才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父亲……”谢弘张了张嘴,终于叫出了口。这个词对于他而言,似乎已经很久没吐露过了,被深深的埋在了故纸堆里,像是被岁月风干了一般,显得如此的苍白。

谢尚政转过脸,凌乱的枯发随着晚风而拂动着,岁月无情地将沟壑镌刻在了他的脸颊和额头上,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能发出声音,眼眶隐隐有些潮湿,抬起了枯槁的手揉了揉眼睛,依旧无言着看着站在对面的儿子。

谢弘强忍住唇角的颤动,屏住哽咽的声音:“父亲,是我……弘儿……”

“弘儿……你真的是弘儿?”谢尚政激动起来,声音也嘶哑着发抖。

“是我。”谢弘缓步走了过去,却又在他的面前站住了,咫尺相对。

“弘儿……”谢尚政的眼泪纵横而下,夺眶而出,将手伸向谢弘,像是在死死抓住救命的稻草。

谢弘心上一酸,忙伸出手,攥紧了父亲的手,声泪俱下:“爹……”

“你终于肯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谢尚政手上的力度加了十二分,他怕失去失而复得的儿子,甚至是担心这只是一场不现实的梦。他出于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怜爱和长久的思念,伸出手来拼命地去摸谢弘的脸,自己也涕泗交加,“比以前成熟了……长大了……长大了……”

谢弘看着满院的疮痍,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默然:“姨娘呢?”

“走了……”谢尚政的颓唐地坐了下来,全不顾台阶上已经满是残破的花草零落,“都走了……”

谢弘长叹了一口气,抹了眼泪,探出手拂去父亲身上的浮灰:“爹,我回来,是来接你走的。”

“去哪儿?”

“去宣府,我在那里当职带兵,以后儿子会好好侍奉你的。”

谢尚政的泪又下来了:“你有这份孝心,爹已经很满足了。”

“进屋吧,我帮你收拾一下,咱们今天就走。”谢弘扶起父亲。

“就你一个人回来?”谢尚政擦干了眼泪,慢慢直起了已有些佝偻的背脊。

“嗯。”

“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你说谁?”

“绎儿。”

谢弘沉默了一下,闷着声音说道:“没有。”

“她还是不原谅我吧。我知道,以她对我的恨,能接纳你,已经不容易了。”

“她……不会的。”谢弘有点哽咽。

“她在哪儿呢?和你在一起也有快三年了吧?”谢尚政皱了皱眉,又满是憧憬地笑道,“你也是,别总是忙着军务,东奔西跑的,家里也要学会照应。你的信里从来不说这个,也不知道你这个当人丈夫当孩子爹爹的人,做的好不好。”

谢弘低下头,咬紧了牙关:“爹,你别说了。”

“怎么了?”

“她……她死了……在大凌河……”谢弘的旧疮疤又开始流血了,汩汩的流血。

谢尚政如同当头棒喝:“这怎么……怎么可能……祖总兵不是逃回来了么?她怎么会……”

“祖伯父是诈降而归。绎儿的性子,断不会降的。即使是诈降,也不会……她对我说过,要跟大凌河共存亡,我在城下找到了……她身上的遗物……”

谢尚政沉默了,他看着儿子痛苦欲绝的模样,憔悴的面庞,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话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他想说他也觉得很痛苦,他想跟儿子说对不起,可是,他不敢,他说不出口。他只是用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儿子的肩,把他拥在自己的怀里,安慰他千疮百孔的心,他欠了儿子太多太多,欠了这个世界上太多的东西了。

谢弘并没有抗拒父亲的怀抱,这份温暖虽然并不足以重新让他冰冷的心复苏,却带来了父亲对过往的忏悔,在相拥的一瞬间,他居然不知觉的就原谅了面前这个十恶不赦的人:“爹,你不要太自责了。其实,也不全是你的错……”

谢尚政长叹了一声,抚着儿子的背,神色黯然:“天色晚了,今天就别走了。我……我还想去看一个人……”

谢弘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去安排吧。”

“你知道我要看谁?”谢尚政有些惊讶。

“督师吧……”谢弘望着开始阴霾下来的天空,喃喃道。

大雨滂沱地落下来,在地上溅起无数的水花,打湿了谢尚政父子的衣角,在油纸伞上发出哗哗的筛响声。谢弘小心得扶住走得有些跌撞的谢尚政,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父亲在这短短的几年间,苍老了许多,已经不再有他离开时的那份矫健矍铄了。

通往袁崇焕墓地的路并不遥远,可是两人却觉得用了一生的时间。

他们是在去赎罪的路上,是在往另一个灵魂所在的地方表示自己的忏悔。他们的心是忐忑不安的,他们恐惧,恐惧得不到原谅,他们痛苦,痛苦于自己当年的作为。与其说是父子两,不如说,是谢尚政一个人。

一起求学长大的朋友,曾经在冷月边关携手同行,曾经在战火硝烟中不离不弃的生死之交,却因为利益,因为彼此造成的隔阂,反目成仇。袁崇焕直到最后一刻,也许都不能真正相信这个朋友的所谓。而谢尚政恐怕到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也许都不能原谅自己对朋友犯下的过错。可是,他们之间已经无法再用语言来表述彼此的心情,交流彼此的感情,他们也许已经是陌路人了。

小屋的门被谢弘轻轻的敲开了,佘顺看见了谢弘,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迎接。但是,当他听到谢弘告诉他的真实来意后,他的脸色有些沉峻,沉默了下来。

谢尚政在院子里提着香烛,举足不前,踟躇着在原地退退进进,整个衣襟的下摆和鞋已经被泥水浸透了,从上到下透着狼狈和颓唐。

“大哥……”谢弘犹豫着开口,“我知道……我知道这很难接受,换了我,我也不会接受的。可是我爹他……他既然悔过了,总是……给他一个机会……哪怕,让他跟督师说句话也是好的。”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很难接受……”佘顺沉吟道,又抬眼看了看谢尚政,“毕竟老爷是因为他才死的,如果不是因为公子你当初的作为尚可称得上忠义,我是不会让你进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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