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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匈奴-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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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孔,也随黑白氏。儿子还没有个大名,只有个小名叫“月尽”。乡里人把农历腊月的最后一天叫“月尽”,这孩子是腊月三十生的,叫他月尽,该是合适的。奈何这月尽单叫起来,还算顺口,若和姓氏连在一起,便成了“黑月尽”了,既难听,又不吉利,所以为儿子取个大名,一直是黑白氏的一桩心病。

杨作新听了,思索了一阵,说,就叫他“寿山”吧,“黑寿山”,名字响亮、富态、吉祥,又和了“后九天”的谐音,不知嫂夫人听了,觉得怎样。

黑白氏听了,将这“寿”字和“山”字拆开来念了几遍,思谋它的意思,又将三个字合在一起,“黑寿山”、“黑寿山”地念了一阵,然后拍掌说,好,就叫这个名字吧!谁叫他老子姓了这么个百家姓里没有的姓,害得儿子连个名字也难起了。随后,大声唤黑寿山过来,要他给先生叩头。最后,双方说好杨作新每天上完军事课后,再来这里为黑寿山上一个钟点。

不说杨作新在这山上每天小心谨慎、工作勤勉,却说这黑大头自从穿了这身老虎皮后,心想这颗人头,不知将来落在何处,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才对,于是放松了对自己的管束,重开赌戒。山中事务,除了军情紧急外奇*shu网收集整理,一般并不过问,留给手下几个副手处理,自个的身子,整天泡在赌博场上。山上的黑大头属下,一则是些粗鲁之人,赌技不精,二则与黑大头对阵,都有一些怯意。黑大头赌遍后九天无敌手,便常生出没有对手的悲哀,于是有时便乔装打扮一番,去丹州,去肤施城,甚至跨过黄河去山西境内赌上一回。手下人见了,说这样危险,黑大头听了,并不在意。

自杨作新带了这副麻将上来,黑大头来了兴趣,于是邀上几个副手,夜里无事,常常对垒。后来又叫了杨作新。杨作新在肤施城时见人玩过,只略知个大概,可是从未上过这场合,刚想推辞,黑大头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于是只好坐定。杨作新为人乖巧,天资过人,三圈之前,还有一些生疏,不时出错牌张,三圈以后,便驾轻就熟了。黑大头见了,说,你老弟还卖关子,说你不会,真是个不痛快的人!那天夜里,正应了那句老话:“初入此道的人手气好”,杨作新想不到自己赢了,临散场的时候,桌上白花花地放着几摞银钱。杨作新不好意思拿,觉得这么多钱,说声赢了,就成自己的了,心里有些不踏实,后来见黑大头输了反而高兴,于是便撩起长衫将这银钱裹了,回到自己屋子。

见杨作新是个对手,黑大头来了兴趣,从此,杨作新便成了黑大头麻将场上的常客。有时三缺一,那黑白氏也来凑凑热闹。这样,杨作新便和黑白氏也熟悉了。山上的人,见杨作新与黑大头关系不薄,于是对他也客气了许多,这“文化教员”的称呼,叫着叫着,变成了“文化教官”。

这时,杨作新与山上原先潜伏的几个共产党人,取得了联系。红军游击队那边,也得到了杨作新已经在后九天站稳脚跟的消息,随之送来指示:一旦时机成熟,便与黑大头摊牌,收编这支武装。

这当儿,有一队前往北草地贩烟土的弟兄回来了。行前,杨作新就嘱咐他们,要他们回程时,多转百八十里路,去一趟吴儿堡,打问一下他父亲杨干大的死活,并且给家里捎了一些银两,山下正闹饥馑,他惦念着家人。

那班贩烟土的回来说,银两捎到了,杨干妈和杨蛾子也都平安,只是那天杨干大中了枪子,流血过多,当晚上就死了。

杨作新听了,大哭一场,想来想去,一腔仇恨,记到那秃子身上。又想到如今父亲死了,剩下母亲与妹妹,更没有个依靠,那秃子肯定隔三过五要来欺侮她们娘俩。想着想着,又哭起来。

这时黑大头又打发一个小兵来请杨作新去玩。杨作新摆摆手,说他今天不舒服,这事就免了。不承想一会儿,黑大头亲自来了,问了情况,直气得咬牙切齿,一张大黑脸绷得通红,他说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待他派两个兄弟,将这不知死活的秃子宰了,替杨干大报仇。又说既然杨家母女无依无靠,何不接了她们上山,共享天伦之乐。

杨作新见黑大头一片真心,甚是感动。他说母亲和妹子,就不接她们来住了,只是这秃子,心肠太黑,不杀了他,父亲的魂灵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母亲和妹妹,也少不了被他骚扰,他请求大哥准他下山一趟,带两杆短枪,了结了这一场冤仇。

黑大头慨然应允,当即唤过张三李四,要他俩陪杨先生下山一趟。接着,又要杨作新带上些盘缠下去,见了杨干妈,替他向老人问个安宁。

杨作新说,大哥的情,我是领了,只是吴儿堡那边,前些天,已将我的一点饷银给家里捎回去了,这次下山,我不想回家,只去那花柳村。不过,盘缠以外,大哥能否再给我四十块大洋,算是蛾子当年的聘礼,咱们把理做在前边,咱还他秃子的钱,他还咱们的人头!

黑大头听了,大叫一声:好!有见识!不愧是杨作新做事!随后令人打点行装,恋恋不舍,将杨作新一直送到山下酒店,说声“快去快回”,挥泪而别。

杨作新见黑大头有了眼泪,自己心中也有几分凄凉,山风一吹,不觉掉下两颗迎风泪来。这时想到组织的指示,想到他与黑大头的情分,心中有点闷闷不乐。

三个打扮成打短工的流浪汉,离了后九天,顺着延河,一直往上,遇到有路的地方走路,遇到没路的地方就蹚水或者翻山。三天头上,到了肤施城附近,那张三李四想进肤施城瞧个新鲜,杨作新怕耽搁了正事,只是不准。三个绕过肤施城,又顺河前行了四十里,见了拦羊娃一打问,拦羊娃说,蹚过河,进了那个拐沟,再前行十五里,就是花柳村了。

进了花柳村,问起秃子。原来这花柳村花柳病流行,村上头上有秃的人,不止那秃子一个,好在其余的秃子虽然是秃子,但名字却不叫秃子,叫秃子的,只有一个,所以杨作新毫不费力地找到了这户人家,走上前去,叩动门环。

秃子家中,秃子不在,只一个老母亲。听说秃子不在,杨作新有些担心,害怕是不是走漏了消息,让这小子跑了,想想他们三人此行机密,不会走漏风声,于是耐着性子,套这老太婆的话,问秃子哪里去了。老太婆见这三人来得蹊跷,嘴里只是支吾,不愿说出儿子的下落。杨作新见了,只好说,他就是杨蛾子的哥哥,当年婚事破裂,杨家还欠花柳村四十块聘礼,他如今在外边发了财,是来了结这桩事的。说着,令张三李四,从褡裢里掏出四十块大洋,倒在炕上。那老太婆见了银钱,眉开眼笑,过来就要拾掇。杨作新见了,抢上一步,用手捂住银钱,说声:“且慢!”当年这银子,是他亲口向秃子许诺的,此番来,须亲手交给秃子,才算心安。老太婆听了,觉得来人说的话也有道理,未及细想,便说出了他儿子的下落。三人告辞,那张三李四想要收起银两将来交给秃子,杨作新说:免了吧,只怕那秃子,怕是回不来了。三人走后,那老太婆琢磨着杨作新的话,胆战心惊。不提。

原来那秃子去了肤施城,恶习不改,又去干那伤天害理的勾当。当下三人折身回来,到了肤施城下。战乱年间,天刚擦黑,那城门便关了。三人上了山,从山腰间蜿蜒盘桓的城墙上找个缺处,跳了下去。进了城后,杨作新地形熟悉,于是便按那老太婆所说的地址,一路寻找。一会儿,见到一户人家亮着灯光,于是上前敲门。那秃子又在附近农村骗了几个姑娘进城,提供给那些腌臜的人家,做起皮肉生意,捞一点银钱。屋里,一个新来的姑娘,正与房主在讲价钱。原来接待一个客人,从客人身上能得到两块钱,事后按照行规,“房子五毛炕五毛,干妈五毛,你五毛”,这就是说,到了姑娘手里,只有五角钱了。姑娘觉得自己做了一回下贱事,只赚得五毛钱,大头全让那房主拿了,心中有些不满。正在这时,听见敲门,秃子笑着说,你看,嫖客来了,一晚上多接几个,这钱不就出来了。说着,边来开门。打开门后,一看一次来了三个,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那秃子说道:“有姑娘陪你,我出去遛个弯儿再回来!”说着,就想出门。杨作新一挥手,张三李四早把门“通”一声关了,然后用脊背抵住门,面对秃子,掏出短枪。

那姑娘和房东老太婆,见了这阵势,吓得躲在炕旮旯,筛糠一般。杨作新说道,他这次是来寻仇,与你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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