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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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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捷克式轻机关枪,日本人的歪把子跟它比是孱孙。你们的。——勃朗宁重机枪,风冷的,太重没拿得来,你们的。坦克、高射机枪、战防炮、重迫击炮、野炮山炮,你们的。”
  他伸出一只手,余治知道是要什么——余治掏出来的居然是一发迫击炮弹,虞啸卿玩儿似的在手上掂了掂,“被小日本手炮砸惨了吧?美国六十毫米迫击炮,比它狠,比它准,比它远,去了,你们的。”他把炮弹扔还给余治,看他们扔石头样的扔着炮弹,真让我们这帮担心兼之羡慕。“去了,枪炮管够,吃穿管够,一天是三顿,有野战医院,有美国医生美国药,美国飞机管接送,有军饷,成仁了有钱发,要紧的,最要紧的-有鬼子可以杀。”
  他盯视着我们,我在发抖,其实不是我在发抖,是我身边的不辣在发抖,带累得我一起抖。崇拜的、敬仰的、慑服的,我身左身右身后没一道目光不在放射着这样的信息,我身前的虞啸卿看着我们,他身后的精锐们如同雕像,迷龙躺在他们身后的屋檐下动也不动,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我们中很多人来说,他是神仙,有把一滩烂泥变成标枪的魔力。我看着他,看着凤凰,凤凰飞临鸡群之上,让鸡们不再安于现实,但鸡最后还得在泥里啄食,他让我发抖了,但抖过之后,我并不觉得我有了魂魄。
  对虞啸卿来说,他要讲的话已经接近尾声,出征前昔他还有得要忙。“我是虞啸卿,三十岁,湖南人。跟我来的袍泽弟兄们要记住,我生平最敬的武人是岳飞,最敬的文人是屈原。如果和屈原同时代,我会为他死战,绝不去投他妈的汨罗江。——我话讲完。要来的立刻参加体检。我们是川军团,川兵优先,上过学的优先,打过仗的优先。咱们前线再见。”
  要麻于是得意了,“听见啦?湖南驴。”
  不辣于是很不忿,“这年头的湖南皮胳膊都长反了呢。”
  虞啸卿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去了,他的精锐们跟走了好几个,留下了张立宪和何书光。
  张立宪几乎无法掩饰对我们的不屑,“列队检查!列队检查!”但我们绝大部分人几乎就在原地坐了下来。
  康丫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慑中回过神儿,“我的妈耶。”蛇屁股摸着自己的菜刀把儿,说:“我要去,我要去。”不辣改口宣言,像他刚才没骂过虞啸卿似的,“湖南佬儿就是湖南佬儿!”阿译一副神往的表情,“管他哪儿人,能带我们打胜仗。”
  何书光喝道:“列队!死剩了的,知道啥叫列队?”
  而迷龙终于在此时跳了起来,如其说拍掉,不如说砸掉一身的砖土碎屑。
  他仰天长啸,“什么王八犊子?!”
  我们开始在天井里列队,我在一队站作七八队的队列之后。我脱掉了左脚的鞋子,趁着没人看见给扔了。
  张立宪东张西望地叫这:“医生!医生!谁是医生?”
  郝兽医挤出了那个难看的队列,答道:“我是医生。”
  我挤在郝兽医的身边,“我是医生。”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和郝兽医交换着眼神,后者在犹豫,但我瞪着他。老头儿嗫嚅半天:“……他是我助手。”
  何书光指了指几张已经并在一起的桌子,“快去检查!”
  我随着郝兽医走向那里,但被张立宪喝住,“你那脚怎么啦?”我让他看我没鞋的左脚,“少只鞋,地不平啊。”
  “鞋呢?”
  “被一个死鬼子抱着不放,一块儿入土为安了。”我说。
  张立宪实在是比禅达人更好哄,“要得。”
  我控制着自己尽量是瘸而不是拖地走向那几张桌子,在桌上摊开非常有限的几件诊疗工具。“排好队!检查啊!检查啊!”我喊得比郝兽医响多了。
  蛇屁股吃惊得看着我,“这样也行啊?”
  我把他摁倒在桌上,拿听诊器捅他,顺便掐他,“少他妈废话。”
  康丫挤在我身后挠着肋骨,“烦啦,回头写上‘不要脸’三个字,给我贴床头长长见识。”
  “你有床的没呀?贴了你又认识?‘脸’换成‘屁股’你分得清,那是多了个字,换成‘臀’字你认得不?”我把他挠我的手打回去。
  郝兽医在对面冲着我苦笑,“行啦行啦,你赢啦。不过听诊器能还我不?你不能拿它当刺刀使啊。”
  他说得也对,张立宪和何书光根本就没怎么在意我们这边,说真的,他们尽量离我们远一点儿,而我一直在用听诊器的金属边捅得蛇屁股痛不欲生。
  我把听诊器还给了郝兽医,拿起一块划粉以便往检验通过的货色身上划上记号。混蛋们忍着笑不再说什么了,看着我在蛇屁股身上画勾。当我转身时撞到了阿译,那位是唯一没忍笑的一位,并且他那一脸凝重对我的杀伤力大过别人的讪笑。
  “孟烦了,我知道你在做什么的。你终于做了一件让我感动的事情。”他诚恳地对我说。
  我愣了几秒钟,然后将他安顿在桌板上,死命摁着他很瘪的胃,让他大笑着鬼哭狼嚎。
  “你们都欠收拾啊?!”他从站起来以后就没坐下过,手叉了腰瞪死了我们,并且我们都知道他所喊的是一句在东北很严重的挑衅话——形同他一个人在挑战我们所有人。
  但是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呢?“疯子”“脑袋叫马桶砸了”这样的话在我们中悄悄传开,张立宪和何书光也听得真切,于是当他是疯子再也不看。
  迷龙郁闷地瞪着天空。
  没人理迷龙迷龙憋气,可并没人跟他对打对骂,于是他憋一会儿骂一句,连我们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疯了。
  “一帮子虎B玩意儿!”迷龙像个疯子一样在吼叫,但没人理他。
  管他呢。参加过体检的人下了桌子就走向另一张桌子,带着他们的勾,向把关造册的张立宪和何书光陈述自己,以图能被登记造册。一切的繁琐让我们并不悲壮,我们也觉得别人很滑稽,但仍然觉得自己很悲壮。
  要麻挺着他并不发达的胸肌,“李四福,原来是川军团的。重机枪连下士。”
  张立宪因为“川军团”三字而抬望眼,但也只是抬下头,然后写下名字。
  不辣还在为湖南人的荣耀而战,“凭啥川军团就优先?你咬扎手指佬下来我才服。”
  何书光理都不理他的茬儿,“上等兵?”
  不辣这回不敢玩儿了,啪啦一个近乎普鲁士化的敬礼,“邓刚,湖南宝庆,打过小东洋可没上过学。第七守备团步兵连上等兵。”
  张立宪看了看不辣的汉阳造,“你没丢了自己的武器。”
  不辣顿时又抖擞出一个敬礼,简直是倍感荣耀,“人在枪在!长官!”
  但张立宪并没有接着表扬下去,只是挥了挥手,“下一个。”
  插科打诨的劲头已过,我确确实实在帮郝兽医打着下手。
  我不用检查,因为我就在检查别人,我想了很多花招来蒙混过关,但只一个就够用了。对我们的检收简单得吓人,快得吓人,后来我想明白了,没必要跟废物利用的炮灰身上浪费太多仪式和手续。几乎没有人被淘汰。
  康丫哈着腰,“康丫,山西大同。打过仗。第十七整理师运输营准尉副排长。”那家伙谄媚地笑,“长官,我可会开车。”
  何书光半点儿没给面子地示意下一个,“等打了胜仗就有车给你开啦。”
  豆饼拖着他过大的鞋,“谷小麦,河南焦作,五十一新编师辎重营上等兵。打过仗,莫上过学。”
  张立宪看了看豆饼的长相和身材,“我看你也就是十五六,怎么成了上等兵?”
  “是饿的。我十九了,长官。我当兵五年了,长官。”
  也许张立宪会同情他,但同情绝不是说他现在会做什么。豆饼身后是阿译。
  阿译一丝不苟地敬礼,在敬礼上他一向做得比我们好,“林译,上海人,没打过仗。”
  他有点儿沮丧,而张立宪则有点儿惊讶,“少校没打过仗?”
  “是的。”阿译明显底气不足。
  张立宪看见了他胸前那几枚小东西,“你进过军官训练团?”
  “十五期的。”阿译答道。
  “学长,我十七期的。”张立宪给了一个至今为止最为友好的表情,并且确实,无论仪表还是心态上他都来得比阿译远为年青。
  迷龙看见了他的大仇人,在人圈子外再度发作,“不要脸的李乌拉!你敢去!说说你害死多少人!整排人被扔那,你做兔子他爹!”
  李乌拉一如往昔,表情全无,从几张拼桌上下来,带着我给他划的勾去报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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