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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文学0512-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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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里;炸米花的老汉又推着他那辆装着劈柴和风炉的独轮小木车;行走在被风刮得洁白如玉的乡间小道上;米花是冬天里一个甜蜜的热热的香气扑鼻的梦。孩子们端着一碗稻米;追上老汉的独轮小木车;打开黑乎乎的炉盖;倒进风炉的铜膛里;老汉摇着风箱;米花洁白的香气渐渐浓郁;火里的那一片天光;透明的;一晃一晃。孩子回家的时候;就拖着快乐满满的一口袋米花了。冬月里的太阳也是温情的;妈妈架起晒席;薯泥摊了一席;糯米晒了一席;做腌菜的青菜条、萝卜条、甜洋姜;也铺了一席。细眼筛子细细筛出炒瓜子炒花生的细沙。黄灿灿的两头尖的麦粒子放在暖被里;孵出麦芽儿;和着糯米蒸熟了;做糖挂。妈妈天天开着腊锅;玉兰片、糯米藕、麻叶子炸好了;肉圆、鱼糕上了蒸笼;干红的腊肉、腊鸡悬了一条梁。还有些腊月例事;如磨豆腐;打糍粑;鱼池里放水干塘;挖莲藕捉青鱼——这些事就不是妈妈一个妇道人家做得来的了。要等待潘清波;像一棵树那么高大的爸爸回家来;呼朋唤友;几下子就做好了。 
村庄里可真热闹啊;户户都有打工的人远道归来;带回来无数的新鲜见识和奇闻。有一户小伙子;头一年带回家来一个新疆维族女孩儿;汉话都不大会说;潘渡头一回来了个异邦人;每家每户都去看了个详细。第二年;却又带回家一个云南的白族姑娘;村人认为;比之去年的要生得白嫩、娇气些。然而;紧跟着;新疆的女孩不知怎么地;一个人居然远山远水地找来婆家过年。一村子都赶去看热闹;两个女孩彼此倒相安无事;夜晚同睡一张床;吃饭同一条板凳;晒太阳还有说有笑的;小伙子也活泛得很;高高大大地站在她们面前;双手插在裤兜里;和她们说笑话;都具有洒脱活泼的风度。只可怜见小伙子的父母;成了一村人的笑话;心里又好笑又发愁;逼着儿子想办法。儿子却说;来家都是你们的客;叫我得罪哪个好呢? 
同在这长河的浪花只打—个旋的小小潘渡;亦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有几户出外打工一年的青壮年男子;出门时本踌躇满志的;计划赚钱回来房子翻新;儿子上学;娶进门对岸的女儿家等等;最不济的;也要把房顶的瓦检一检新;牲圈翻修一遍。然而;归来时从船上下来;几乎连村里的黄狗都吓坏了;看着这些个褴楼的陌生人;哐哐吠个不停。因着他们人鬼不分的脏和臭;虽然龇着满嘴的尖牙;却并没有上前撕咬一番的情绪。待到他们回到家里;洗净吃饱;传出来的消息;不外是;一个瓦匠;一个木匠;或者一个小工;在大城市的工地上做了一整年的苦力活;到头来却领不到一分钱的工钱。不是包工头跑了;就是找来找去也无可奈何;有一万个不给钱的理由。跟见得盖好的高楼大厦;住进去了气派的人。他们被撵出了工地;又穷又冻;唯一的出息就是扒火车回家来。至于其间所吃的苦头;挨的踢打;受的恶气;唉;不想了;也不提了。人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台上的乡亲都去慰问;翻来覆去的;也就是这么一句话。 
的确;还有更凄凉的呢;譬如祖母的老姊妹;眼见得别人家的无论穷富都赶回家来 
过年了;儿子依然杳无音讯;平日里安详勤苦的老妪;这一日坐在屋檐下;刨天刨地恸哭了一场;白发苍苍地仰面对天长号道:“儿啊;你若是已经不在阳世了;就给你娘我报个梦来吧!好让我死了念你的心……” 
听见的人;无不凛然心酸。好哭的老婆子小媳妇;哭得菜世择不成米也淘不好;眼泪掉到米锅里;煮的饭都是苦的。老祖母闻讯;赶紧笼了个烘炉过去;陪着老姊妹掉泪去了。那老妪苍老的眼睛里涌满了泪;鸡皮干枯的老手;拍着臃肿的老蓝布棉裤的膝头;老泪纵横地:“我的打小忠厚老实的儿啊;娘晓得你是无能的儿。可不曾想;我抚养了你;还要抚养你养酌儿啊。我只怕活不长了;担子挑不到头了。菩萨啊;你的眼睛看到我的儿;不管他在阳世还是阴间;让他活着就给我来个信;死了今夜给我托个梦吧……”她的三岁的小孙儿;偎在她的身边;小脸也哭得红皴皴的。 
翌日中午;霄霄和乔乔拿麻杆抬着一只装了一刀腊肉和鱼糕的小竹篮;跟在老祖母的身后。却见老姊妹家里灶火通明;热气缭绕;她正在烧水;挨个地给孙儿洗澡。堂屋里笼了一堆火;老姊妹强颜欢笑地;殷切迎了出来;对老祖母说;夜里并没有收到托梦呢。 
“那就好!那就好!必然人还活在世上。只是境遇不好罢了;回来肯定是迟早的事。”老祖母也欢喜极了。 
霄霄回家来;对妈妈说起那个老姨婆夜里没收到梦;“会不会夜里根本就没有睡着呢?”他不忍地质疑。 
妈妈难得地坐在阳光底下;用一块灯芯绒给乔乔补裤子。听着;将针尖往额上乌油油的头发上一抹:“这个老婆婆真是!人家屋里头又没个好事;她郎还日日提个火钵;笼了炭火;兴兴头头地去陪着。一坐一青天;是去看戏么?真是!” 
腊月十五这天;爸爸没有回来。中午阳光最好;妈妈烧了满锅的热水;将霄霄和乔乔两个脱得赤条条的;按在圆口莲盆里洗了澡;换上了过年的新衣服。两个孩子崭新地站在屋门口;村庄里四处都是人声和炊烟的气息;虽然还没有春联和鞭炮锣鼓;然而;天地间自有一种郑重的喜气;远远的田野草木望去;亦有新意。 
夜晚;妈妈自己在灶上烧热水;一桶一桶地;提到厢房里。热腾腾的雾水里飘着香波的味道;香了一屋子。妈妈洗完澡;披着乌乌黑的湿头发;打开衣柜;找出她的新衣服;晴蓝色的两件套开襟毛衣;毛料长裤。毛衣是春天爸爸走的时候就开始织的。窗外乙片漆黑;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火盆里炭火幽幽的红光照着;妈妈在梳头发。 
腊月十六到了;二整个白天;霄霄和乔乔就守在渡口;看着寒风里从江面上飘来的船;上岸的人群里都没有爸爸。黄昏里他们回家来;妈妈在堂屋的火堆上做饭;冬日;每家每户的梁上都悬着两股麻绳;挂着两只铁钩;吊上一只水壶;下头是烘火的火塘;人们围着火喝茶;闲话。吃饭便吊一口双耳小铁锅;腊肉是现成的;切下去;舀一勺红酽酽的辣酱;加水;煮开了;下些水灵灵的青蒜;菠菜;紫菜苔。大人们难得这样轻闲;便端了一个小酒盅喝点酒;小孩的筷子在里头胡搅蛮缠良久;末了却悻悻地夹出一根光光的肉骨头。妈妈说:“人这时候该在路上了;今晚可能就该到家了。” 
“他肯定是骑摩托车回来的!”兄弟俩激动得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的。想想吧;家门口停了一辆神奇的摩托车;那么矮矮的圆滚滚的轮胎;锃亮闪光的车身;村里的孩子该羡慕成什么样子呢?肯定都纷纷地围上来;一天到晚都不肯散去;尤其是喜欢看热闹的念珠儿。 
腊月十六的夜晚;月亮可真好呀;照到哪里都明晃晃的;子夜时分;村口的狗突然哐哐地吠起采;继而;满村的狗吠。中间杂着啸耳的摩托车疾驰的声音。小哥俩和妈妈同时掀开身上的棉被:是爸爸!摩托车声突突地从远到近。小兄弟两个争着下床穿鞋;乔乔慌乱之中还穿倒了;一开步就撞在屉桌上。霄霄就抢出房去;搬下了门闩。门外的月光银白耀眼;月光下真的是摩托车上有一个人。乔乔一步蹦上去;欢喜地抱住爸爸的腿;嚷嚷道:“爸爸真的回来了!”然而;霄霄却噤住声;惊恐地望着月光里爸爸的脸;张大嘴巴;眼泪猛地涌出眼眶。赶出来的妈妈穿着她的蓝毛衣;新裤子;一看就哭了起来。爸爸的脑袋上包着厚厚的卫生纱布;渗出血的颜色。他的眼睛肿得眯成了一条缝;嘴巴豁着;下嘴唇也肿得老高。面颊和额头上淤着一块块乌青的伤。妈妈哭道:你这是怎么啦?这样子怎么挨到家的呀? 
爸爸笑了一下;他笑得真苦;脸一扯一扯的;样子又丑;又令人伤心。霄霄问道:“爸爸;你是不是骑着摩托车在路上摔的?” 
爸爸说话了;他的嗓子像一阵低闷的雷雨:“在广州的时候就伤成这样了。” 
“那你还骑摩托车走了千把里路么?”妈妈凄惶不忍地问。 
“是啊是啊;要负责把这把骨头载回来;死在你身边嘛!”爸爸的口吻还很潇洒。 
乔乔愣在摩托车身边;他的双手依然牢牢抱住爸爸的一条腿;霄霄和妈妈都哭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小声地摇摇爸爸的腿:“爸爸你下来!” 
“莫摇莫摇!再摇老子就散架了。”爸爸腿痛得倒吸了一口长气。 
他抬起他的一条腿;试图跨到一边下车。妈妈赶紧上前来;他把手搭在妈妈肩上;妈妈扶着他的腰;他的身体挪了一下;嘴里倒吸一口气;又挪了一下;他看上去就像全身的骨架都散落了;只靠一层皮肉连着;胸腔里存一口活人的气。独自一人千里走单骑。终于;爸爸稳稳地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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