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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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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诸位,”梁学深凝住的眼珠转动一下,平息事态道,“都看到了吧,四爷赢啦,输家输得心服口服是吧。四爷,他们应该剁手指给你,这是牌桌规矩。给我个面子,让他们带着全科手指走,四根金条抵六根手指,四爷是亏,吃亏占便宜只这一回。” 
  徐德龙起身,将一根金条扔给梁学深说:“掰点零钱,给二位做盘缠,剩下的梁掌柜你冲我的欠账。二位,我有事,先走一步,失陪啦。关老弟,咱们走!” 
  他们走出悦宾酒楼已是第二天傍晌午,徐德龙塞给关锡镴匠一些钱,又是一番撕巴,关锡镴匠不肯要,四爷说害得你跟着点灯熬油的一宿,拿着钱修理好挑子,到街上做你锡镴活儿去。 
  “要不到我家眯一觉去。”关锡镴匠收钱,说,“我家比大车店肃静,睡醒了,我老半蒯老半蒯:半大老婆子。农村妇女出门经常蒯筐。也有叫老帮蒯,则含贬义。面片揪得好哩!” 
  “不啦,我一会儿去棺材铺。”徐德龙和关锡镴匠街头分手。 
  “焊洋铁壶咧——修理白铁锅!”关锡镴匠挑着挑子吆喝着,他来到买卖街头,摊前已有三、四个人听他讲述,“四爷胆儿多大,说倭瓜都小啦。愣是人家押金条,他押手指头。”   
  第二十五章另类厮杀(4)   
  “输了怎么办!”一个听者假设道。 
  “剁呀!”关锡镴匠点燃化锡用的小火炉,呱嗒呱嗒拉起风匣。 
  “快讲,锡镴匠子,别来说书的那一套,到卡裉儿(关键处)时,扇子一合,且听下回分解。”听者是来焊他家香炉的,一只炉腿儿摔断了,需焊上。 
  “三个骰子摇完,宝局人员让猜押。四爷不慌不忙,押2。那两个人,一个押5,一个押3。嘿,四爷真神,三个骰子都是2,豹子!”关锡镴匠讲得神采飞扬。 
  徐德龙走进棺材铺,金条在衣兜里很沉,朝下坠。 
  “四爷,按您出的图样做的。”耿老板说,“哈拉巴山大理石材质真好,加工后镜子面似的。只是石头天然的大小块,不好帮不好接,尺码有点出入。” 
  “反正装殓我,没事儿。我这个人一辈子圆了扁了习惯啦,有口气儿都没讲究伸展,死了,往哪一囚囚,万事皆休。”牌桌以外的事情徐德龙不计较细节,总是很宽容。 
  “其实你想开啦,人活着时讲究这讲究那,死啦棺材里一躺,官啦民啦,穷啦富啦,还不是都一样。寿材做成了,看看吗,在库房里放着。”耿老板说。 
  “看看也中。” 
  耿老板带徐德龙到一口石棺前。 
  “请打开,我试一下。” 
  “好,打开。”耿老板叫伙计错开沉重的石头棺材盖。 
  有一句讽刺庄稼人老赶的俗语,庄稼佬买棺材——先试试。赌王四爷可不老赶,他躺在大理石之中,活着时体验一下死后睡在棺材里的滋味,是一种享受。他爬出棺材说: 
  “走马入殓!” 
  走马入殓,原意指有口气活着入棺材。四爷这样说就有了调侃的意味,把耿老板逗笑了。 
  “满意吧四爷。”耿老板问。 
  “好!挺好!”徐德龙掏出金条,说,“把料子(棺材)的余款结清。” 
  出了棺材铺的徐德龙,身上浓着锯末子味儿。他朝杂巴地走去,远远地听见小贩吆喝: 
  “地瓜热乎——” 
  烤地瓜,旧汽油捅做成的圆柱形炉子,炉膛里两层箅子,下层煤核儿烤着地瓜。 
  徐德龙掏出几张纸币,挑捡面额最小的一张,说:“称个地瓜。” 
  卖地瓜的约秤,夸自己的货道:“山东黄瓤大地瓜,贼拉的(极其的)面。” 
  徐德龙接过地瓜,递过钱去。 
  卖地瓜的瞧纸币面额,说:“先生,刚出摊儿,没卖几斤。这百元大票,够买我这一炉子地瓜子的,掰不开呀。您翻翻腰,有零钱没?” 
  “我刚从银行取出钱……实在找不开,我只好不买啦。”徐德龙说。 
  “要不这么的,”卖地瓜的有了主意,“您先吃着,连给我瞅眼炉子,我到街对过辫绳儿铺掰钱去。” 
  “不怕我偷吃你地瓜?”徐德龙玩笑道。 
  卖地瓜的假大方说:“管够,吃吧!” 
  徐德龙咬手里的地瓜,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拽他的衣襟乞讨道:“行行好……” 
  徐德龙望着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伸出的双手,他犹豫着。 
  “又是你,走,走远点!”卖地瓜的回来,轰撵道。 
  徐德龙将只咬两口的地瓜给乞要者,小乞丐用衣襟兜着跑远。 
  “先生心肠真好,他爹和你,嗨,没法比。图自个儿一时痛快,坑害了孩子。”卖地瓜的叹道。 
  “咦,刚才那个小孩你认识?”徐德龙问。 
  “我和他爹王警尉从小光屁腚儿娃娃……肩膀扛着星的警尉撸(撤职)啦,好端端的一家人,楞是因耍钱祸害散伙。现在倒好,媳妇离他而去,他领儿子进了花子房,儿子贼孝心,要来吃的先给他爹。” 
  赌桌上王警尉不熊,警察王警尉转眼间落套(衰落)如此杆儿稀(玩儿完)。赌徒一个个悲惨的下场,对徐德龙是莫大的刺激,他心情沉重,说:“再给我约两元钱的地瓜。” 
  花子房一铺没炕席的通天大炕,屋内几乎没任何摆设,四壁萧然。一个老乞丐光膀子抓虱子,挤虱子,牙咬衣缝咯蹦响。炕梢草帘子盖着一个人蜷曲在日光中,一个小乞丐正向草帘子下面的人嘴里喂烤地瓜。发现走进来的徐德龙,停住喂他爹地瓜。   
  第二十五章另类厮杀(5)   
  “叫你爹。”徐德龙把一包地瓜扔给小乞丐说。 
  “爹!有人找你!” 
  王警尉一张蝴蝶脸,脖子厚着皴,目光懵然道:“四爷!” 
  徐德龙想说的话,哽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王警尉狼吞虎咽吃地瓜,脸有了些许血色,念念不忘他们见面不可回避的话题。他问:“四爷,带骰子没?” 
  徐德龙轻蔑的目光,望着昔日的牌局对手。 
  “和你赌一把,我死也闭眼啦。”王警尉哀哀地说。 
  徐德龙嗫嚅,急步走出花子房,王警尉眼睛里充满哀伤、悲怆…… 
  一镰钩月,洒下清辉,乱尸岗子四周溘然,徐德龙睡在一座孤坟不远的草地上,夜已经很深。 
  砰!砰!棍子敲打沙土的声音,惊醒徐德龙,他没声张,觅声音望去。月色朦胧中,一个持木棍的身影,在坟包上敲打。 
  “谁,你干什么?”徐德龙猛然大喊道。 
  “妈呀!”敲打坟头人受到惊吓,一屁股坐地上,口吃道,“你是人,还是、是鬼?” 
  “我是人,你别怕。我问你,深更夜半,你……” 
  敲打坟头的人声音还有些发颤,说:“镇上会局出会,我押会,听人说半夜敲孤女坟,出现啥猜啥会门。你,也是来讨会门的吧?” 
  “是啊,讨会门。你有烟吗?”徐德龙问。 
  “有,”敲打坟头的人恢复到常态,走到四爷跟前,说,“烟薄拉点,去年天旱,烟叶没长成,能将就抽。” 
  两人坐在一起抽烟,彼此看不太清楚脸。 
  “上回出会,我一大早放牛,遇到个骑马的,押了上招,嘿,赢了二十元钱。可惜押会《十二月歌谣》我不会唱……”敲打坟头的人说。 
  徐德龙抽透烟,心里舒坦道:“我倒会唱几句。” 
  “唱唱!” 
  “唱两段。”徐德龙唱道:“正月里来正月正,音会老母下天宫,元吉、河海把经念,安士姑子随后行。二月里来是新春,天龙、龙江跳龙门,跳过龙门下大雨,五谷丰登太手春。” 
  荒野之中,回响徐德龙的歌唱和一个男人五音不全地学唱: 
  十月里来是立冬, 
  只得必德回家中, 
  二人同心去偷盗, 
  遇见三怀黑狗精…… 
  连走背字,用赌王徐四爷自己的话说输嘎巴锅,输冒烟啦。亮子里这次押会徐德龙输了个底儿朝天,回到郝家小店,一个稀脏破旧的行李卷被扔出店门,滚到街上,人给店主推搡出门,趔趄一下才站稳脚,回头恨恨地看店门。 
  “拿走破行李卷,虱子虮子弄脏了店。”郝掌柜冷颜怒言,绝情道,“看在你多年住在小店的份儿上,被子才送给你,免得你蹲露天地挑袍!别不知好歹!” 
  “郝掌柜再……”徐德龙鹑衣百结,寒酸,落魄模样。 
  “再什么再?瞧你这熊样,一辈子也反不过梢来,我这微利小店可不经你祸害。”郝掌柜撵他道,“走啊,发什么兔子愣(发傻)?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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