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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子儿,落子儿。”
他只得道:“好好好……知道了。”
虚怀若谷,似有似无,这局黑白两棋间看来不过你攻我守,你守我攻之势,但冥冥中仿佛是相辅相成,生死存亡不过一瞬间。
温子楚捏着一枚棋子在下巴上沉思,忽而瞥了一眼穆信,信口问了一句:“你们今日去开封府了?案子查得如何?”
初然捧着茶碗抬起头来,“查出来了!”
“噗——”穆信正在喝粥,几乎没喷出来,一阵猛咳之后,连连对她使眼色,那边的温子楚看得一脸迷茫,却听得穆信清了清嗓子,说道:
“咳咳……是,有几分眉目了。”
“哦?”温子楚同乐时相视看了看,不约而同问他,“凶手是谁?”
初然笑嘻嘻地搁下茶碗,两手撑着脸不以为意地摇头道:“其实我和穆大人只是猜测是他,但是还不曾有证据,所以不敢乱言。”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温子楚索性也没再下棋,“你们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咱们又不会道出去,不打紧的。”
“诶……你这么说。”初然往穆信那边看一眼,瞧他抬眸对着自己,方夸张地叹了口气,“实不相瞒,其实我们俩这次去有个重大发现。”
“重大发现?”温子楚微微愣了一下,“什么重大发现?”
初然稍稍倾了倾身子,神秘道:“我们俩找到那具尸体了。”
“……你是说……”乐时抿唇想了一会儿,“是你们上回去林间,没有寻到的那具尸身?”
“对,就是那个。”她点点头。
“找到那个有什么用?这尸体还能说话不成?”
“啊哟,这你就不明白了。”初然移了些许位置,到他身边煞有其事道,“那尸体所穿的衣裳和钱大人的十分相像,而且你想想,凶手怎么知道我们会再去那林子?如果不是怕被人发觉,他又怎么害怕到要将尸身挪走呢?”
温子楚听得不明不白,只能顺着她的话问:“所以?”
“所以,我们就想……或许有一个人是我们一直忽略了的。”
他越发奇怪:“是谁?”
“刘景刘大人啊!”初然拍拍他的肩,一本正经道,“他不是之前老同其他几位大人过不去么?你看,眼下官一韦,袁泰,曽查良,钱英,全都落水了,最高兴的那个人,最得意的那个人,该是哪一个?——当然是他了!”
“你这么说……也没错。”温子楚将信将疑地摸着下巴,“但到底没有凭据,单靠怀疑是行不通的。”
“是啊……这也是我同穆大人愁着的事情。”初然托着腮,怅怅然地嗟叹道,“要能找到他杀人的凶器就好了。”
“凶器?”温子楚不看好地笑笑,“都过了这么久了,就是有凶器,量来也已经被他处理掉了,你想找……恐怕不容易。”
“就是说呀……要能寻到点儿证据,也没现在这么伤脑筋。”
……
穆信拧着眉毛,着实是快要听不下去了,只能起身来告辞道:
“我还有些许别的事要忙,若有什么发现,请尽早告知我。”
初然闻得他此话,也抹抹嘴巴跟上去。
“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不过多时,就看得初然一瘸一拐地尾随穆信走出门去,乐时和温子楚皆是笑得无奈,摇摇头,继续下棋。
远处,他们二人行至拐角地方,偏身一闪不知躲进哪里,就不见了。
*
午后,地上的暑气热辣辣的,蝉鸣声叽叽喳喳烦扰在耳,小书房外的柳条一动也不动,没有风,四处显得格外死寂。
房间内摆了几块窖里取来的冰,温度自是凉凉爽爽。帘子也拉了过来,不必被那灼热的阳光照住。桌上摆了几盘冰镇的瓜果,一壶冰凉的解暑酒,到底是王府,果真要奢侈安逸许多。
初然和穆信犹自对坐,低头都翻着手里的本子,时不时往旁边的纸上记些什么。
约摸过了一阵子,门吱呀一声响了,外面走来一个人。见他先是谨慎地探头张望了一番,这才将门关好严实,信步踏进屋里。
初然看得好笑,不由摇头道:“这是你家,你还怕个什么?躲躲藏藏的,也不觉得丢人呐?”
温子楚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一甩袖子往旁边落座。
“你懂什么?我这还不是为了小心起见!”
“……别吵。”穆信头疼地摁了摁眉心,手上翻了一页,“赶紧看。”
初然朝他努努嘴,只好道:“哦……”
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小杯果酒,温子楚也随意拿了一本来翻。
这是上次他往宗正寺去借的几本近几年的旧档,因为穆信别有需要,故而又多借了几本有关十年前别的官员的档案,特别是洛阳一带的。
“原来这个钱大人从前是知州的书童啊……”初然嘀嘀咕咕地说道,“怎么如今官儿做那么高啦?”
“他是买的官儿的。”温子楚看也没看就道,“后来认了庞太师做义父,更是平步青云。”
“那可怪了。”初然歪着头问他,“这会子他出事儿,怎没见庞太师来帮忙呢?”
“其中什么缘由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好像说是两人关系闹翻了吧……”温子楚双眉微蹙,似乎是很反感,“这朝廷里的恩恩怨怨,哪个说得明白,反正还是别搀和进去的为好。”
“哦。”她一个女子,对此不甚明白,但却多少想起一些往事来。幼年父亲也是做官的,虽不能说锦衣玉食,可好歹衣食无忧,一家人和和睦睦,幸福有加,怎奈何天不从人愿,最后竟也落得个被抄家的下场。
凤家上下这许多人,也就老弱病残逃过此劫活了下来,说庆幸也好幸运也罢,一个小娃娃,独自在天地间流浪,如今想一想还是挺让人心寒的。
倘使她小时候没有遇上师父,而是被抓了卖到青楼去,或者别的什么人家里,眼下的自己又该是怎么一副光景?亦或者被豺狼虎豹叼走,过不了冬而饿死冻死在街头……每每如此假设,她都能吓出一身冷汗来。
“找到了。”
正出神间,忽听得穆信淡淡道了一句。
初然和温子楚皆凑了过去,就看得那一页大致写的是有关当年贪污案的事情。
“曽查良,钱英等人之所以能被保释,原来是找到了替罪羊。”温子楚冷笑了几声,“怪不得说当初冤死的人都比太祖时候战死的将士还多了。”
初然轻轻皱眉,伸手指了指几行字,“这是什么意思?说他们没有罪,不过是被冤枉的,有罪的反而是旁的不相干的官儿?”
穆信缓缓摇了一下头,“这是当时官场里的旧规矩了,据闻那个时候不少有钱有势的如若被查出和贪污案有关,皆找了上头的一人帮忙保释,而将其罪名强加至另一人身上。”
初然惊愣愣的看着他道:“这样?这样也行么?!那些当官儿的都是傻子不成!”
“丫头,你没听过有句话,叫做‘官官相护’?”温子楚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放在唇边却似乎没有要饮的意思。
穆信垂眸又翻了一页,他神色淡淡的,就这么看着,不知心里是怎么想。
“在这里……”他提笔往纸上一勾,道:“当年洛阳贪污案涉及钱英的那几个官员。”
鲜红的朱砂画出的那一个名字,初然同温子楚瞧得是明明白白,一时脸色都有些难看。
温子楚伸手拧着眉,不欲相信的叹道:
“是、是他……
“真的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估计应该都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v=
☆、【前因后果】
更声敲过两回,汴梁城内又回复到一片寂静里,客栈和酒店的小二正在将门外的棋子打好,收拾整齐,熄了两盏灯笼,方才回到店里。
远远的,回荡了几声犬吠,连最后一批巡街的捕快都已经走了,除了守于城门附近的守卫,别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人。徐徐的微风,将街上彩色的布幔吹得纷纷扬扬,肆无忌惮地抖动,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滚落,明月泻了一地的流银,平坦的大道上竟也反射出些许朦胧的光辉来。
城西南杨柳巷深处,着落一栋宅子,门上写了“刘府”二字,方圆占地十数顷,乍一看去似乎宏大非常,奢华而不可言,但仔细观之,倒觉得其中摆设甚是简朴素雅,清寒单调,并不显铺张浪费,反而有几分亲切之意。
那院中种了不少杨柳,正值夏季时候,绿叶葱葱,虫鸣声声,清凉入脾,倒是开怀不已。
见得这露水渐渐染满了枝条,轻轻低落几滴在地上,树下就积了点点的水渍……
寂静中,猛然间有一人黑靴踏迅速了过来,他身形矫捷,脚步轻快,显然武功不弱。
忽的在前面空地里停下,左右环顾了一圈,确信无人发现自己的行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