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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头旅馆的七把钥匙-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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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次顿住,两眼呆呆地盯着火苗。马吉先生又注意到他两鬓的灰白头发,以及两颊因热病而留下的印痕。 
  “于是我们干了起来,”坎德里克接着说,“刚开始一切都挺顺利。后来,一个狂风大作的三月的夜晚,海顿来找我,说我们肯定得被捕。他的一些计划出了差池。我当时对他百分之百地相信,你明白吗?上大学时,我俩坐在靠窗户的位子上,探讨着长生不朽的问题,以及所有年轻人想寻求答案的大问题。所以当他说我们面临被捕的危险时,我很相信他的话。我们说好第二天晚上在阿格斯俱乐部见面,商量下一步的办法。” 
  “我们见面了,在俱乐部的图书室里。海顿从隔壁的扑克房里走出来见我,他一直在那儿观看司令用哆哆嗦嗦的手摸纸牌。老头儿几乎成了俱乐部里的固定人物,犹如门口街头卖艺的或大厅里的枝形吊灯。谁对他也不留意,每当他想和年轻人谈论他的纸牌时,他们就像躲避瘟疫似地逃之夭夭。噢,我刚才说到海顿找到我,正在这时,司令玩儿完了纸牌离开了。只剩下我俩人在图书室里。” 
  “海顿对我说他已仔细考虑了此事。除了从莱顿永远消失外别无选择。但他说,为什么我们俩人都要离开呢?为什么要毁掉两个人的前程呢?他说最好是由一个人承担全部罪责,从莱顿消失。我现在还记得他当时的样子,他的脸在暗淡的房间里显得苍白而滑稽,两只手瑟瑟发抖。相比之下,我比他镇定得多。” 
  “我同意他的想法。于是海顿引路,我俩走进司令不久前玩儿牌的那个屋。我们走至牌桌前,罩着绿色灯罩的灯光仍在桌子上方闪烁着。桌上摆了两副牌,均正面朝上。海顿拿起跟前的一副,紧张地洗起来。他的脸——天哪,惨白得就像这山上的雪。” 
  坎德里克闭上眼,马吉沉默而同情地看着他。 
  “他举起牌,”曾流放远方的坎德里克轻声说,“让我去抓。他说抓的要是黑牌,他就走。‘不过要是红牌,大卫,’他说,‘那你就只好走了。’我屏住呼吸,摸出一张。足足有一分钟,我才敢看我手中的牌。我把牌翻过来,是红牌——上面有两个小红桃。我想谁也不可能立即意识到那一刻意味着什么。我记得我比海顿冷静,鼓励他振作起来。我甚至——甚至还跟他开了两句玩笑。可他的脸却面如死灰。他起先一句话也不说,后来突然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离开时他仍疯子似他说个不停,后来我就离开了莱顿,离开了和我订婚的姑娘。” 
  为了打破继之而来的沉寂,马吉先生身子前倾,捅了捅壁火。 
  “但愿我讲的没让你听烦,”坎德里克强装笑颜地说,“我去了一个南美的小城镇。那里没有引渡条约,也没有体面的文明生活。我躲在一个简陋不堪的旅馆阳台上抽烟,喝一种说不出什么滋味的朗姆酒,剩下的时间就是坐着等死。一年后,我给海顿写了封信。他在回信中力劝我不能抛头露面,暗示我们干的事的责任都在我身上。我感到羞惭,万分悲哀。我不敢给她写信,因为我给她丢了脸。我询问海顿关于她的情况,他回信说她不久就要和他结婚了。自那之后我便不再想返回莱顿。我很想——去死。” 
  “在那破烂不堪的旅馆的阳台上,一晃就是好几年,总共六年。最初的年头我总是苦涩地回想那张红牌,每当我闭上眼,它就恶魔似地在我眼前乱舞;后来我又受着心中一股欲火的煎熬,我十分渴望重返我离开的世界。最后在几个月前,我给我大学的另一个同学德莱顿写了封信,把整个事情向他描述一番。我并不知道他已被选为莱顿的检察官。他的回信充满善意和同情,使我终于知道了可怕的事实。其实压根儿什么事也没有,我们做的事根本没暴露,海顿撒了个弥天大谎。甚至他和米拉·桑希尔的订婚也是假话。他只是把他的一厢情愿写成了事实。” 
  “你可以想见我的心情。不啻在坟墓里呆了六年,那是座滑稽可笑的坟墓,傻乎乎的浪花没完没了地拍击着海岸,令人厌烦的棕榈树无休止地摇来摆去。六年——白白消磨掉了。而罪过大于我的海顿却在那六年里享受着美妙的生活,把一个女子的恋人放逐后死死追求她。” 
  “我急不可待地北上返回美国。三天前我踏进德莱顿的办公室。我做好了思想准备,希望应该将我和海顿干的非法勾当公诸于众。德莱顿告诉我,从法律上讲,我们尚未构成犯罪,海顿及时想出了补救的办法,我们谁也没欺骗。他说不管我犯了什么罪,我已在那个上帝遗忘的城镇里赎清了。我也是那样认为的。他向我解释了在秃头旅馆里为海顿设下的陷阱。我提出帮忙,后来发生的事我不讲你也知道了。” 
  “是的,我想我是知道的。”马吉先生低声附和。 
  “我已把整个故事告诉了你,”坎德里克说,“但又似乎觉得还缺点什么。海顿为什么朝自己开枪?不错,海顿骗了我,但生活一直没有亏待他,而且我觉得他绝不是那种骗局一被揭穿就自寻短见的人。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残酷细节?这很令我疑惑。” 
  他沉默片刻。 
  “不管怎么说,我把我所知的都告诉了你。”坎德里克说,“我需不需要把这些也讲给验尸官?还是我们假定海顿的自杀与他参与这起贿赂案有关?我想听听你的建议,马吉先生。” 
  “我的建议是,”马吉答道,“不必向傲慢的乡村医生讲述这个复杂不幸的故事,免得让他大惑不解。就说海顿因感到即将受到法律的制裁,就枪杀了自己,法网恢恢,贿赂者时常要受到惩罚。坎德里克先生,我对你深表同情。”他朝坐在教授旁边的米拉·桑希尔瞥了一眼,又说:“我希望你未来的日子美好幸福,希望你从海顿给你造成的悲哀中摆脱出来,恢复愉快,我这样祝福你不过分吧?” 
  坎德里克展开笑容。 
  “你有一副好心肠,”他说,“我们俩在雪地里两次相遇,两次相斗,我对你两次都成为胜者绝无怨言。生活在热带城镇里,马吉先生,只能使肌肉萎缩。否则咱俩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呢。是的,桑希尔小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我,相信我会回来。她的忠贞我逢谁都要提及,我想这你明白。她对我消失隐遁的原因十分清楚。她现在仍想嫁给我。我还要再回到郊区铁路公司,把铁路的糟糕状态扭转过来。是的,我希望我的前程充满幸福,这个祝福并不过分。由于你的好意,我也为你祝福。” 
  “相信我,我很高兴,”马吉的口气充满青春的热情,同时伸出一只手,“我搅乱了你在这里的计划,对不起,但——” 
  “我可以理解,”坎德里克笑着说,“我并不因为你干的事而轻看你。而且说不定你采取的还是最明智的方法呢,天知道。” 
  啊,是这样吗?马吉先生走到窗前,思索着尚没有完全解开的一系列谜团。她的眼睛又蓝又美丽,透着一份真诚,但她是什么人?她此时在哪儿?诺顿太太在他旁边蠕动了一下硕大的身子,睁开了她的肿眼泡儿。 
  待她分辨出窗前是马吉时,便说:“马吉先生,我得说,你是两个发疯女人的真正朋友,其实我们俩人此时应该呆在各自家中的壁炉边。我想再让你帮我个忙。替我打听出下一班去莱顿的火车的时间,而且保证让我在火车离站一两个小时前到达车站。” 
  “我会去做的,诺顿太太,”马吉笑说,“顺便问一下,你的名字是诺顿吗?” 
  “是的,”女人说,“那是我的名字。当然,她不叫诺顿,这我知道。” 
  “无所谓,”马吉先生说,“她很快就会换回她的真名。你能不能跟我说点她的情况——哪怕一点也行。比如她现在在哪儿,她拿着我给她的那笔钱要干什么。” 
  “她在哪儿?”诺顿太太重复了一遍,“除非她彻底疯了,否则就在我公寓二层的房间里,躺在床上。此刻我也极渴望躺在床上,虽说我不知能否睡得着,因为我把公寓交给了一个毛手毛脚的丫头,说不定她把它管理的又糟又乱。诺顿过去常说,要是想把一件事做好,就得亲自动手,但他自己并不常实践这一说法,因为他想做好的事他基本都让我去做,尽管如此,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我真得赶回莱顿了,火车一来就跟着走。” 
  “你来这是为了什么?”马吉先生问,“你为什么离开自己的公寓跑这里来?” 
  “天晓得,”女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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