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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先生将手机举高,让史蒂夫也能听到。
“全听懂了吗?”上司低声问道。史蒂夫显然是肯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海先生什么也不必解释了。
“根据我们的旧英制,50公斤刚好就是110磅。是啊,女士们、先生们,你们肯定无法设想我目前的货物的重量。此刻你们肯定会问:这到底是什么货?”
操纵喇叭的那家伙笑起来。
听上去像是桀桀怪声。
我肌肉绷紧,想上前一步。我不能光是跟着看跟着听了。我想采取行动,菲尔也一样,我从他脸上看得出来。
但海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拽了回来。
“这货物叫做TNT!”喇叭里的声音叫道。
仿佛是一脚踢在我的肺腑里。
“女士们,先生们,TNT是梯恩梯炸药的缩写。但更令你们感兴趣的是,那是炸药。重要的是如何安装才能让这东西释放出它的全部能量来。我们将它组装在货车里,好让它全副威力地炸向上炸向两边——夹带着数千碎钢铁,它们统统粉碎……”
我的呼吸停滞了。
再也没人笑了。
万籁俱寂。
震惊和害怕产生的静谧。
菲尔情不自禁地抓向他的左轮手枪。这动作仅仅是一种条件反射,因为即使用357口径的手枪也无法让滚动的炸药失效。
相反,五十公斤炸药的爆炸力估计可以跟星期天油锅里炸脂肪差不多。
击中这样一个高能量的炸药,危险太大了。到时候炸药有可能比遥控的那家伙预计的还要早就爆炸。
“……向排爆指挥中心报警……”海对着手机低声命令道,“……大范围地封锁这一带——优秀射手——救护车——医生——心理学家……”
我眼见所有人脸色苍白、眼睛惊骇得睁大了。最近电视里播放的炸药爆炸案的牺牲者太多太多了,因此在座的所有人都想像得出,如果五十公斤梯恩梯炸药果真爆炸的话,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而我们还一点不清楚,我们到底会遇上什么事。
谁也想不出来。
我是最没想到的。
喇叭声又响了。从他的声音里听得出来,那人确实在因人们的震惊而沾沾自喜。这么说他一定看得见我们,正在观察我们。
有可能我们的每一步、每一个手势他都能监视到。
“女士们,先生们,请你们别以为我们只有你们看到的这个可爱的滚动的炸药!谢天谢地,不是这样的!那样的话,一旦遥控点火失灵,一切就全完了。事实上是这样的:在贝宁格先生的漂亮的玻璃宫殿里的许多重要的地方都装了炸药——分别为二十至三十公斤的梯恩梯。所有炸药都可以分别或一起遥控引爆。我们可以一下子将这座玻璃宫殿炸上天或炸成一块块——完全随我们的意。对,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已经注意到了,你们面临着一场了不起的大事件。你们今晚是不是能亲自欣赏电视新闻,这取决于不同的因素……”
他又笑起来。
“正如你们可以想象到的,”那人接着说道,“你们的性命取决于我们的要求是否得到满足。”
停顿。
这静寂像一种明显的重负,成吨重地向我们众人压下未。
然后货车喇叭里又喳喳叫开了。
“女士们,先生们,我现在提要求了。请竖起耳朵来!”
停顿。
“我们的要求是……”
停顿。
“我们要科顿!”
好像一颗炸药爆炸了似的。炸药爆炸的威力根本不可能超过这句话的威力。这一刻出现的集体的不知所措无论如何好像是这样的。
我自己也感到吃惊。
因为这要求不令我觉得意外。
我恍然大悟。
托里尼想复仇。
为他手下的头目们复仇。
因此他索要我。
认识我的人,惊骇地盯过来。另一些不知“科顿”这个名字是怎么回事的人,怕得要命地四处张望。但他们渐渐地明白了指的是谁。只是数秒钟的事,所有的目光就一下子全盯着我了。
菲尔和海先生哑口无言。
史蒂夫好像也听到了,因为他显然不再提问了。
我们不必等待更详细的解释。
“好吧,科顿!”喇叭里的声音威胁说,“这下你完了。现在放声大哭吧。如果我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整个店就会炸上天——包括里面的所有人!如果我说:将有一场血淋淋,我不是在夸张。因此……”
海先生用小眼睛严肃地望着我。
“您别同意这一要求。”他说,声音轻得只有我和菲尔能听到。
“您明白我的话了吗?”
“是的,长官。”我同样低声回答。他知道我心里想的相反。
海先生的目光反映了整个局势的绝望。他不得不这么讲,因为联邦调查局不是个需要人祭的宗教组织。另一方面,每个联邦探员在其人生道路开始时就发过誓言:
于巨大危险中救人——不顾及自身的性命!
地狱和魔鬼!
“你听仔细了,科顿!别以为这是开玩笑!明白吗?听懂了吗?快,你要是有种的话,请举起右臂来!”
我顺从了。这下最终能肯定他在监视我们了。可以推断他坐在街对面一幢较高的楼里。
“很好!”这位货车遥控者夸奖我说,“至此一切都非常成功。科顿,你只要跃上那辆小小的食蚁兽车,事情就了结了。明白吗?你开车……”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兜兜风——屁股坐在五十公斤的梯恩梯上。你可以信我的话,这感觉妙不可言。但事后你可以自我感觉是个高尚的人——因为谁也没出什么事。”
听得到轻微的惊讶声——是那些迸住气再也不敢呼吸的人发出的。
“你难道不是个高尚的人吗?”那声音越来越冷嘲热讽了。“喏,来吧,说你是个高尚的人!你如果是的话,请举起右臂!”
我照做了。
我从菲尔的脸上读出暴怒,从海先生的神情上也读出坚决和钢毅。但除了上司已经采取的措施,谁也再没别的办法可想了。不过,所有这些措施都不适宜解决燃眉之急。
只有我能够。
托里尼魔鬼般的计划会成功的。他的爪牙知道这一点。我也知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拿哪怕一条人命冒险,永远不会。
因此话筒旁的那家伙可以随心所欲地捉弄我。托里尼将饱赏他对我的复仇。上面的那家伙已经开始为他复仇了。
“好,”当我放下胳膊时,他说,“现在我们要加紧一点。为了让……”
他当然清楚联邦调查局和警察局里的同事们需要多长时间封锁这家店。因此他才突然着起急来。
“……为了让所有人都明白我是认真的——先给你们一个小小的警告!”
一声清脆的炸响。
女人们惊叫起来,但很快就住声了。她们身旁的男人安慰她们,急切地向她们耳语,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通向办公大楼的过道上方升起一道浅灰色的烟雾,烟雾在展览厅的大玻璃屋顶下飘荡。
我行动起来。
“杰瑞!”菲尔的声音听上去惊惶无力,他知道他挡不住我。
我知道,处在我的位置他也会采取同样行动的。
“杰瑞,我说过……”约翰·德·海中断了。
我斜扫他一眼,摇摇头。“长官,您知道我必须这么做。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忍住了,沉默不语。
我意识到他此刻的心清是怎样的,他慈父般感到对手下的每一位探员负有责任。他一直这样,我们大家都感到很亲切。
我必须摆脱它。
没时间想它。
当我走向模型货车时,我的脚步一定显得机械得出奇。
“好!”喇叭喊道,“我认为您是个勇敢的联邦探员!全世界应该以您为榜样!”
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愿望:什么时候逮到这个杂种。哪怕到时候我只剩一半的力气,他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请你坐在拖厢上去,科顿!”他在喇叭里发笑。“如果他们能看到你的话,纽约的所有小家伙们都会忌妒你的。你得抬起双脚,最好是双腿交叉。别怕,我们不会急转弯。我们可不想弄丢你!”他又笑了。
当我从主席台旁经过时,休·贝宁格的目光里充满了绝望。他想向我跳下来,想做点什么。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他那样做只会带给我们大家危险。
“回去!”我低声说,“请您千万呆在原地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