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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儿想睡觉了?”
嗯。
“娘,那我和青儿去睡觉了。”
“好。”
“娘不要太晚睡。”
“嗯,娘知道了。”
半夜,雨势更加大了,雨点打在瓦片上发出的噼啪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响亮。
抱着小枕头窝在温尘怀里睡得正香甜的龙铉意外地惊醒了,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往温尘怀里钻了钻,打算继续睡觉。
忽然,一阵奇异的感觉让龙铉闭上的眼睛又猛然睁开,他盘起身子,戒备地注视着窗外。
这时,温尘也无缘无故地醒了,他睁开眼睛,看见龙铉双眼精光闪烁地看着盯着窗外,他记得上次遇到那条蟒蛇时龙铉也有这样的神情,难道那蛇又来了?
温尘立即翻身坐起,坐在他怀里的龙铉一个不小心被他坐起的动作弄得翻了个跟斗。
温尘急忙把他抱起来,“青儿你没事吧?”
龙铉晃了晃头,没事。
“那蛇又来了么?”温尘压低声音问。
什么蛇?
“上次那大蟒蛇啊?”
没有啊,你怎么会以为那蛇来了。
温尘搔搔头,“我看到你神情戒备,以为……”
话说了一半,温尘觉得好像忽然冷了很多,他把被子拉上一些,“青儿,你觉不觉得变冷了?”
龙铉没有答话,再度把目光转向窗外。
温尘随着他的目光向窗外望,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他正想问龙铉在看什么,突然,温尘发现大雨中似乎多了一个人,他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认真一看,这次,温尘确定大雨中的确有一个人,一个不像是人的人。
青儿 28
28
瓢泼的大雨中,有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人正愣愣地站在院子的榕树下。
他身上有一层极淡的白色光芒,以致在这漆黑的夜里温尘他们可以看到他,可是当温尘看清楚他时,他却宁愿自己此时正在睡觉,而不是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人,因为温尘发现自己可以透过这个人看到自己家院子的榕树,这个人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影子。
温尘颤抖了一下,强自镇定下来,问:“青儿,那、那是什么?”
龙铉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看他像什么?
温尘嘴唇动了动,顿了一下,才小声地道:“像鬼。”
没错,那就是鬼。龙铉有点兴奋地道。
温尘瞥了他一眼,“青儿,撞鬼了你干嘛那么高兴?”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碰到鬼,当然兴奋!
“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鬼。”
那不如我们出去看一下,怎样?
温尘犹豫了,对于鬼他还是心存害怕的,可是同时他也对鬼充满好奇心,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温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抱着龙铉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龙铉道:你不用那么小心的,那鬼正在发呆,不会注意到我们的。
“哦。”
温尘嘴巴上虽然是这样说,不过他还是放轻动作拉开房门,抱着龙铉走了出去。
走近了,温尘发现这个鬼是一个少年。
听到脚步声,少年转过身来,用一种忧郁的眼神望着温尘他们。
那种深沉如海的忧郁,让人看了之后也跟着忧郁起来。
“你是谁?”温尘小心地问。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少年用一种平板的语调道,他眼珠转动了一下,看了看温尘,又看了看他怀里的龙铉,“那你们又是谁?”
“我叫温尘,他是青儿。”
“温尘?呵呵,你跟他有着一样的姓。”少年虽然是在笑,可是那种笑却比哭更让人觉得难受。
温尘和龙铉对望一眼,都不禁被少年浓重的哀伤感染了,温尘关心地问:“你怎么啦,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淋雨?”
“你在关心我么?”
“是啊,我在关心你。”
少年又笑了笑,晶莹的泪沿着他的苍白如纸的脸颊滑下,可是打在他脸上的雨水让人分不清哪些是他的泪,哪些是雨水。
“原来我也有人关心的,这世上原来还有人关心我的,我还以为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至少你娘亲会关心你啊?”
“我不知道我娘亲是谁?”
温尘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你知道么?”少年幽幽地道,“我很喜欢一个人,可是他却亲手把不会游水的我推下河。”
“啊?他怎么这么狠心?”温尘替少年感到愤怒。
“因为他要成亲了,他不想我阻碍他的前程,可是——可是——”少年哽咽了,“可是我什么都会听他的,他可以要求我离开他,永远不要再见他,看到他过得好我也就满足了,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狠心要杀了我,为什么?怕我把他的事告诉他的妻子么,不会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因为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回忆,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不会的……”
说到最后,少年失声痛哭。
青儿 29
29
温尘和龙铉无言地看着少年掩面痛哭,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安慰他,只能陪着他站在大雨中。
少年哭了很久,才渐渐平复下来,抬头怔怔地看着那棵榕树。
温尘见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望着自家院子的榕树出神,他不禁觉得诧异,问:“你为什么一直看着这棵榕树?”
“我在想从前我和他在一起的快乐日子,我不想怀着恨去投胎。”
“这和榕树有什么关系?”
少年走上前去,把脸颊贴在榕树粗燥的树皮上,微笑着道:“那年我就是在这棵榕树下碰到他的,他把满身伤痕的我抱回去,这么多年了,我依然清楚记得那时他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与令人安心,他让我在那一刻忘记了一切愁苦,让我觉得这世间是如此的美好。”
沉默了半晌,少年怀念地道:“我觉得自己从前所受的苦是为了在那一刻碰到他,让我在往后的日子里受到他的照顾、他的关怀。”
温尘很想说“他若是有你说的那么好,就不会这么冷酷把你亲手杀了。”,但是看到少年一脸温馨祥和的表情,温尘不忍心触及他心底的伤痛,只好闭嘴不说,心里咒骂少年口中那个他。
龙铉见温尘一脸的愤愤不平,忍不住打断少年的回忆,插口道:你不打算报复他么?
可惜少年听不懂他的话,依然径自说着那个人的好。
“因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榕树下的,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榕树,他知道后,亲手和我一起栽了满园的榕树,在那茂密的榕树下,他教我读书,教我画画……”
龙铉不屑地哼了一声,再度把自己刚才的话说了一遍,示意温尘说给少年听,于是温尘道:“你不打算报复他么?”
少年愣了一下,“什么报复他?”
“回去把他吓个半死啊!”
沉默了一下,少年摇了摇头。
“为什么呢?他这样对你?”温尘不解。
少年伸手抚摸着榕树,“他虽然对我不好,可是我却不能对他不好,我心里还是爱着他的。”
“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爱他。”
“我知道,可是对于我来说,即使他杀了我,他依然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不舍得伤害他。”
温尘叹气,他觉得自己不能理解少年这样的深情。
又沉默了一会儿,少年道:“我要走了,不然就赶不上投胎的时间了,我来这里纯粹是想再一看下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榕树,让自己怀着美好的回忆去重新做人,我没有想到会打扰到你的。”
温尘摇摇头,“没关系,我很高兴可以遇到你。”
“谢谢你肯听我的故事,我现在觉得心情舒坦多了,我想我可以微笑着去重新做人了。”少年笑了,笑得很真诚。
“你下辈子一定会很幸福的。”温尘坚定地道。
“嗯,我也相信。”
少年再度痴痴地望了榕树一眼,他身影渐渐地淡了,慢慢消失不见了。
温尘望着少年刚才站着的地方,惆怅不已。
“青儿?”
什么事?
“我觉得他很可怜,我不明白这样人为什么会有人忍心伤害他?”
龙铉没有答话,他还小,对于少年那样深沉的爱,他不能理解。
“唉!”温尘长叹,“我觉得自己想哭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温尘忽然觉得身子很冷,这才惊觉自己和龙铉在大雨中站了很长时间,他急忙抱着龙铉冲回屋里。
温尘一连打了几个喷嚏,龙铉担忧地道:你没事吧。
温尘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冷颤,“没事。”
快点把湿衣服换了吧。龙铉催促温尘。
“知道了,青儿真像是我娘亲。”温尘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