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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道-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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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下水呢?谁还没有几个朋友,像胡雪岩那样的商界奇才,也离不开官场上的朋友,我们当然就更不能免俗了。”一块云朵遮住了太阳,我和马杰之间突然陷入不和谐的沉默,不远处有几个小水坑,水坑里面的污水倒映着天空,很像是破碎的镜片。我的胸部起伏有些增大,感到胸腔内泛起丝绸般光滑的涟漪,一只喜鹊从我们头上飞过,像是风刮起的一块破布,打破了沉默,贝妮用幽怨谴责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马杰,商政的意思我明白,他是担心你们把摊子铺得太大了,一旦资金链断了,后果不堪设想。”马杰的鼻孔翕动了一下,让我有一种空泛的不安感,他用笼子关待久了的困兽似的目光看着我说:“别以为这世上光你自己超凡脱俗,做自己也好,做他人也罢,你我之间总会见个分晓的!”马杰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这也正是另一个我想说的,我心中涌起一种怪异的快活,是的,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听他说出这句话。我并没有向马杰炫耀我的计划,因为即使告诉他,他也会认为像童话一样荒诞不经。让我内心震撼的是,一切看似偶然的事情其实都是必然的。我原以为马杰和我分手不过是一次偶然事件,早晚有一天还会走到一起,因为谁会和自己的影子分开呢。然而,此时是正午时分,脚下根本没有影子。

回来的路上,贝妮的车内有一只苍蝇在我面前飞来飞去非常讨厌,突然它落在了挡风玻璃上,用两只纤细的前腿灵巧地洗脸,我观察这只黑色的小东西,那薄而透明的翅膀轻巧得和身体不成比例,却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我甚至觉得我的生存现实还不如苍蝇自由,这么一想,嫉妒的念头在我心里狠狠地揍了一拳。我厌恶地拿起王晓方那本《心灵苦难》重重地拍向那只苍蝇,它顿时爆裂成一团黑红色的液体,看上去非常怪诞。我解气地冷哼一声,发现它破碎的翅膀仍然向上翘着,带有小小的警示意味,它在预示什么?我似乎嗅到了马杰身上淡淡的轻蔑气息,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表情,潜藏着诡谲的审慎。我发现回来的路上,我一直玩味着一个念头:我极有可能低估了马杰。正是这个想法,让嫉妒的念头像苍蝇一样在我心里嗡嗡转悠。苍白的阳光在雨水冲刷过的街路上闪烁,我却虚弱得像一条丧家狗,正四处寻找一根被咬得所剩无几的骨头。贝妮看出了我的沮丧,我的样子就像个战败了的逃兵。她逗趣地问:“商政,你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像什么吗?”我自怜地摇摇头。她略咯笑道;“你看上去就像个外星人,刻意乔装打扮成人的模样。”我自嘲地说:“我正在缅怀我死去的过去。”贝妮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就像我突然被温柔地揍了一拳,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不觉得马杰很可怜吗?”我知道尽管贝妮不爱马杰,但很在乎马杰,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顿时有一种猝不及防的豁然开朗,刚才思绪与大脑分裂的状态戛然而止,贝妮不仅深知我,也深知马杰,她对我和马杰的理解已经到了让我们烦恼的地步。就我和马杰之间的竞争来说,她是旁观者,她看马杰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怀着背着阳光窥探自己影子的心理试探地问:“怎见得?”贝妮没有回答,她的沉默犹如大海一样厚重。

我以为逃离了体制就可以做自己,然而体制无处不在。我每天必须和那些穿制服的人打空道。他们代表体制,真是难以想象,我以前竟然是他们中的一分子。如今我跳出了三界外,回头一看,原来体制是一口井,我过去不过是井底之蛙。我从小的梦想是造一艘大船,然后驾驶着它乘风破浪,其实梦想本身就是大船,只是我做井底之蛙做得太久了,几乎忘记了我是一个曾经乘风破浪的人。然而,跳出井口之后,我才发现蛙是无法在大海中生存的,我要想活下去要么变成鲨鱼,要么逃到诺亚方舟上去。然而我的诺亚方舟在哪里?只能是北斗医院。只有我置身在西塔街的那栋五层楼里时,我才能审视我的内心,我发现我内心深处的另一个我不知什么时候逃走了,逃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不把所有人当成一个人的世界,那个世界不仅是自由的,而且格外真实,我想象着自己变成了他,活得像阳光一样透亮,像空气一样自由自在,这样的日子哪怕是稍纵即逝也不枉此生。如此一来,我就更想将北斗医院打造成诺亚方舟,或许通过这艘诺亚方舟,我会找到另一个世界,找到我那个活得游刃有余的兄弟——另一个我——我的孪生兄弟,为此,我愿意冒一切风险!我实在不想像马杰那样做他人。我不想成为他人,我想成为自己。但是他人不让我成为自己。他人让我成为他人。我没有办法只能成为他人,但我实在是想成为自己。我努力想摆脱他人,我只有摆脱他人才能成为自己。然而我无法摆脱他人,甚至我都无法摆脱自己。或许我就是他人,我正在成为他人,我在成为他人的过程中。我成为了他人,我仿佛看到,他人是我,他人正在成为我,他人正在成为我的过程中,他人成了我。或许这就叫融合,谁知道呢?反正另一个人是我的孪生兄弟,他在另一个世界逍遥自在地做自己,一个坚实的自己,比现在的我更真实。一瞬间,我的眼里有光的疯狂移动,我暗下决心,找不到另一个我的逍遥地界,我就创造一个。我为创造这个词在我脑海中疯狂移动而兴奋,对,创造就是我眼里的那束光。我在审视自己内心时经常问自己:我们到底为这个世界创造了什么?思来想去都是谎言,我们都是谎言的创造者和崇拜者,我们对弥天大谎深信不疑。我们经受不起太多的现实,只能靠谎言安慰自己。谎言是另一种现实,正是谎言使枯燥乏味的生活丰富起来。谎言与现实不过是壁毯的两面,然而无论是眼见的还是感受的,都是现实存在于别处,而谎言就在身边。为了让我自己看上去像个真正的人,我必须通过记忆学会遗忘。为此我就像一条企图吞食自己尾巴的蛇一样,寻找另一个我,有时甚至和自己的影子争论不休,我踩着自己的影子散步,每当我踩我自己的影子时,就觉得身后有人,但猛同头看时,却什么人也没有。我知道那就是另一个我,他就在我头顶上,双手交叠,环抱于胸,咧嘴窃笑地和我捉迷藏。他以为我永远都找不到他,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只是我需要一些时间。因为我需要刨造我的诺亚方舟,正如马杰创造他的金色世界一样。

一抹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摇曳不定,犹如梦想一样不真实,我被这束动荡的金色光芒吸引着从办公椅上站起身企图捕捉它,就在这时,白明海和两名医生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他们的表情告诉我:他们刚刚审视了另一个生命,这个生命由于卸下了面具让他们感到震惊。白明海哭笑不得地说:“大哥,有个特殊病人,全院上下谁也没办法,请一下卜老吧。”我呷了一口茶,感受着茶水在舌头上传来的淡淡苦涩感,心想,这年头连灵魂病了人们都不惊异,何况肉体?便不以为然地笑道:“什么大不了的病?星期天还要烦劳卜老。”白明海脸上挂着几分嘲讽的笑容说:“刚才一位二十三四岁的美国女人领着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来咱们医院就诊,据那位性格开朗的美国小媳妇说,她丈夫经常阳痿,试过很多中药都不好使,前些日子去欧洲买了一种治阳痿的西药,昨天晚上他们做爱前服下后效果非常显著,只是做爱后阴茎坚挺不软,他们只好继续做爱,但还是坚挺,疼胀了一宿,她丈夫实在受不了了,这才想到去医院,走了三家医院都投办法,咱们是他们走的第四家医院。可是咱们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男科门诊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如果不尽快让阴茎软下来,怕把血管胀破了,那可就危险了。”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听上去很像是个恶作剧,便好奇地问:“吃的哪国春药,这么厉害?”白明海诡秘地说:“据那位美国小媳妇说,这种药在欧洲非常古老,据说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代。”说这话时,白明海目光里充满了崇敬之意,仿佛灵魂出了窍,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心想,历史这么久远的春药就不能称之为春药了,应该称之为文化,怪不得白明海说话时摩挲着双手,像是要摆脱冷酷的现实似的。我听了以后,对这种药也顿时有一种肃然起敬之感,便好奇地同:“患者是干什么的?”白明海表情顿时阴沉下来,仿佛脸上有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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