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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第10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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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佺原本就已经气得不轻,此刻待听说已经闹出了人命,他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双手紧紧交握,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我这就去见范大帅,你传令下去,约束随行所有军卒不得外出,但凡涉事人等,一概看押起来,伤者立时命医士调治,然后你给我调几个妥当人,一个一个仔仔细细查问。当时缘何闹事,又是谁先动的手,又是怎么会动的兵器,给我一五一十问清楚!”
  等那从者应声离去,李佺才想起杜士仪也在场,当即苦笑着拱了拱手道:“未曾想骄兵难制,第一天到湟水便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杜中书,此事是我管教无方,我先去收拾善后,还请杜中书放心。”
  这一路上攀谈相交,杜士仪能够看得出,李佺是一个有担当负责任的人,因而,对方既然这么说,他也就没有强出头,抚慰了几句后便先行离开了。等到他回了自己的宿处,就只见一个白衫青年在门外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等候,不是李白还有谁?
  “太白?”
  李白听到动静就已经侧过头来,此刻连忙快步上前,直截了当地问道:“酒肆之中禁军和鄯州军群殴的事,想来君礼应该已经听说了吧?不瞒你说,我那会儿正好因宿醉在那酒肆中趴着休息,因此正好在场。”
  杜士仪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连起头去打探消息的赤毕都忍不住难以置信地问道:“李十二郎是说,昨夜不曾归宿?”
  李白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这才岔开话题道:“总而言之,我那时候也差不多快睡醒了,所以还大略清楚一点事情发生始末。是禁军这些士卒一大早去那胡姬酒肆买醉,把店里的胡姬都弄得无法见客,因此后来的鄯州军士卒本来就恼了。偏生禁军之中还有人出言不逊,一时对方反唇相讥,禁军之中就有人先动了手,这下子自然两边都齐齐加入,打了个不可开交。大约气昏了头,最后有一个人拔刀动兵器砍伤了人,可就在这时候外头有人报信说鄯州都督府的人到了,鄯州军的人多半仓皇逃窜,我生怕被人截住,于是也就赶紧溜了。”
  幸好幸好,否则这一位要是在酒肆之中被人抓个现行,那就连杜士仪也会说不清了!
  赤毕暗自庆幸,而杜士仪却眉头一挑问道:“太白,照你这么说,群殴从最初开始,一直都是只动拳脚,最后才有一个人动了兵器,而且也应该只是伤了一个人?你确定没有看错?”
  “我是千杯不倒的好酒量,只因昨日下午尝到那酒肆的酒香大异于长安,所以回来后露了个脸,就瞒着其他人溜出去了,大清早的早就酒醒了,只不过是在那儿补眠而已。我可以担保,至少我走的时候,地上虽是倒了一地的人,可是受了兵器伤的,应该就是那一个人。”
  “这就怪了。据说府卫赶到时,被砍伤刺伤的人有好几个。”杜士仪拧起了眉头,随即转头对赤毕说道,“你去打探打探,刚刚说受伤过度因而身死的那三个士卒,是内伤还是外伤,是拳脚所伤,还是兵器利刃所伤,动作快!”
  等到赤毕立时应声而去,李白才若有所思地问道:“君礼是怀疑,我走之后,还有人浑水摸鱼?”
  “希望不要被我料中,否则,就不止是群殴,而是别有隐情了。”
  天不遂人愿,尽管杜士仪并不希望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但等到赤毕打探回来禀报,事情偏偏就是并不简单。
  “你是说,身死的那三个鄯州军士卒,全都是刀伤?而鄯州军的其他伤者,身受兵器伤者还有两三人?反倒是禁军清一色的拳脚伤,无有一处兵器伤痕?”
  赤毕知道这个答案必定会让杜士仪大为震惊,可他反复核实确是如此,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蹊跷,但事实确实如此。”
  杜士仪想了一想,再次问道:“两边的伤者你接触到了?”
  “没有。”赤毕摇了摇头道,“虽说我打着郎主的名义,但因为鄯州军中上下激愤,故而范大帅说是几人伤重,推脱了我的探望。至于李将军,他也说兹事体大,若是牵连郎主便是他的大过了,所以也婉言谢绝了我的探视。”
  “看来,两边都正在焦头烂额之际……”
  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杜士仪不由得负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两步,随即才突然停住脚步,目光炯炯地说道:“我和范承佳别无交情,还有范承明当初的恩怨在,他那儿看来是只能暂且放在一边了。李将军一路上对我既多有照拂,我既然从太白之言中察觉到些许疑窦,总不能置之不理。赤毕,我手书一封,你带去请奇骏去一趟凉州,替我拜上河西节度使牛仙客牛大帅。然后,你带着太白去……”

  ☆、731。第731章 追根溯源,河西节度

  大唐的文武分际并没有那么严明,战功彪炳的武将可能挂文官衔,而文官在战时有功,也可能转十六卫将军,左金吾将军李佺便是后者。他本是明经及第,一度官至县令,而后在当年河陇叛胡康待宾造反的时候从张说有战功,又在之前讨契丹可突于之战中从信安王李祎出战有功,因而方才一路转迁左金吾将军。正因为弓马娴熟的他熟悉经史,因此对于饱学之士分外礼敬,纵使杜士仪年岁和他相差甚远,他一路也待其彬彬有礼。
  然而事发一日之后,当杜士仪到了李佺门外之际,就只听得里头正传来了李佺的大骂声。
  “无知,狂妄,我此前是如何警告你们的!鄯州乃是陇右节度使治所,驻扎重兵,而且军中多有豪俊之士,民风彪悍,我一再嘱咐你们不要惹是生非,可你们呢?才刚到湟水城第二天,便惹出了这样的事情!只知道酒,只知道女人,难道让人笑话长安禁卒全都是酒囊饭袋?”
  大约是李佺盛怒之下的痛斥实在是太凌厉,只听得里头竟无人敢辩解。杜士仪朝着门外把手的从者打了个手势,见人慌忙进去通报后,不消一会儿,李佺就亲自迎接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旅帅几个队正,俱是低着头满脸沮丧。向杜士仪行过礼后,几个低级军官便快步离去,而李佺则歉意地对杜士仪拱了拱手道:“杜中书,让你见笑了,没想到竟然还闹出了人命。我此行本是辅佐杜中书会见吐蕃使臣,兼赤岭立碑事,如今却闹得这般狼狈光景……”
  李佺虽则并无那些名将那般赫赫之功,可素来是爱惜羽毛之人,此次出了这等事,仕途上多了一个没法磨灭的污点,怎不叫他灰心丧气?他说到这里,竟是有些无言以对,却不想杜士仪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他那略有些粗糙的大手。
  “杜中书……”
  “李将军,事发突然,也绝非全为你之过错。我眼下来见你,是因为当时在那胡姬酒肆,正有从我前来鄯州的友人李太白,因而了解了些许内情。”
  等到有些狐疑的李佺将杜士仪带进了屋子,听杜士仪转述了李白的话,他亦是敏锐地洞悉了最重要的一点。
  “杜中书是说,李太白看得清清楚楚,当时是群殴到了最后,方才有人动了刀,而且只来得及伤了一人,就因外间有人嚷嚷鄯州都督府派了府卫过来,因而仓皇逃窜?”见杜士仪点头认可,李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可我之前随范大帅前去检视过鄯州军中那些受伤士卒,其中多有受刀伤者,尤其是死了的那三个人,更是要害中刀,故而伤重不治。若是照李太白的说法,岂不是……”
  岂不是之后的话,李佺没有再说,而杜士仪也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下一刻,就只见李佺登时勃然大怒。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人趁着长安禁卒和鄯州军两头群殴,使出如此卑鄙伎俩!我这就去见陇右范大帅!”
  李佺一怒之下正要走,可随即就感到一只袖子被人死死拽住。转头发现是杜士仪,他不禁大为错愕:“杜中书缘何拦我?”
  “我既是和李将军一路同行来鄯州,于鄯州本地军民来说,自是视同一伙人。如此一来,我之友人替禁军开脱,试问就算范大帅肯相信,鄯州军上下能信能服否?再者,只有人证,又没有其他物证,只消一句空口无凭,就能让你我哑口无言。”
  李佺刚刚是一时情急,此刻冷静下来,不禁转过身来。等到杜士仪松开手后,他缓步来到主位坐下低头沉思了一阵,继而就抬起头恳切地看着杜士仪道:“若非杜中书以实情告我,又指点迷津,恐怕我就要因急怒铸成大错。如今之际,鄯州军因此而群情激愤,又有人在鄯州都督府外集结闹事,我确实有些乱了方寸,倘若杜中书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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