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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 (全本)作者:兰晓龙-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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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因我的坦克恐怖症而颇有悻悻,“你从外国回来的?打过德国坦克?”
  克虏伯要死不活地说:“肚子饿了才要吃饭嘛。肯定是坦克结实得打不穿了。所以才要把战防炮搞好。”
  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就是个简单不过矛和盾的逻辑,从个吃货嘴里蹦出来,就是把我噎了。
  克虏伯继续他半死不活地抱怨:“这里没炮。”
  “会有的会有的。”死啦死啦对克虏伯承诺,然后就开始嚷嚷。“老子的团,哪怕就这么二十三条,他也是干干净净的二十三条!谁要被寄生虫耗死了,要埋我都请他换块儿地儿。脱!——衣服进这桶,人进那桶。——给我泡!”
  那是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一刀,我们打算脱。但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住。有几个没脑子的。被人附耳了一下,看了眼身后的某个房子。也就一脸怪相地停住。
  死啦死啦也斜着我们,他倒还真没想到这么一道简单命令都会被我们拒绝。
  我们一帮,有些脱光了膀子,有些敞着怀提着裤子,一脸怪相地瞧着他。
  疾病造成的非战斗减员比日军还要命,他说的是实情,而且我们肯定,他要我们做的事情不会害死我们。
  可是就会有一个女人看见我们的裸体,我们想女人,越想就越羞于在女人面前暴露出我们的裸体。
  我们中间只有一个王八蛋在嘿嘿有声地乐,迷龙哼哼着歌,快手快脚地脱。死啦死啦的眼球立刻就被他吸引了,这可不是个傻子。
  于是他过去拍了迷龙一巴掌,看了看自己的手,当然,那种触觉一定来自一个每天洗一到两次澡的人。
  他瞪了眼迷龙,迷龙乐着,把自己屁股上的肉拍得分外响亮。
  “你倒是挺干净。”死啦死啦说。
  迷龙便冲他亮腋窝,“要闻不?香的。”
  死啦死啦便打量了一眼被我们回望过的某间屋子,用不着去看,他有十分十的数了——于是那家伙掉身走回了队列之前,方便骂人的位置。
  “苍蝇老鼠蟑螂跳虱女人!老子的团有干干净净的二十三条男人,不是女人!要女人你没被日军打死的话可以尽管去找!这个团不带!只有我待过那个鸦片团才带女人!”
  迷龙就不乐了,有点儿发蒙,“老子在南天门带上的啊!你看见的啊!”
  死啦死啦让我们看清一个小人可以得志到如此地步,“那时候我没团!现在我有团啦!”
  我们立刻开始可着劲打击他。
  “什么团?”
  “瞧不上鸦片团,你比得上鸦片团?班长都能娶小老婆。”
  “炮灰团。”
  “哪儿有团?鬼的团啊。”
  “再来一个班,他就够一个排嘛。排座啊,大闹伤身。您小搞下就成啦。”
  死啦死啦不理会,宣布道:“你们就是我的团!三天后领人领装备——你们这样的垃圾我还能领来一百多群,这就是我的团!打仗时候我把你们老婆孩子排在队头还是队尾?迷龙,你晚上办事就让这帮活鬼跟旁边打拍子?”
  迷龙哼哼哈哈,尽管死啦死啦真的很严厉,但我们想起这段时间的晚上就忍不住哄堂地乐。
  “每天早上我跟你们说别支帐篷啦,拿家伙,别拿错啦,是拿那根枪杆子?这时候了,男人去死。没死了再来管女人的心思。我没闲暇替你想那门心思。所以,我的团。要女人出去找,要牵家带口进来,滚蛋。”死啦死啦干脆地说。
  迷龙已经不再笑了,也不哼哈,以一种我们很熟悉的悲壮表情站着。我们也不笑了,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正笑的家伙是当真的。
  迷龙脸上写着。那你再毙我一次,尽管谁都知道没等毙他,他又会说爷嗳,快帮我求个情。
  但是他不滚蛋,尽管一小时前他正要滚蛋,但从看见死啦死啦,他再不滚蛋。
  那俩货就在那沉默着,迷龙以为可以比耐心,但却没人要跟他比耐心。
  死啦死啦催促道:“一还是二?这世上哑巴男人够多的了,迷龙你不要再添多一个。”
  迷龙嗫嚅着说:“……三……成不?”
  我们没人因为这家伙的穷极胡掰而笑出来,因为我们一直在意的那屋门开了,迷龙老婆牵着雷宝儿出来,她走向我们的队列,她装作没看见死啦死啦。死啦死啦也装作没看见她——他们真是世仇的样子。
  “长官您忙您的大事,我就是来帮我丈夫洗点儿衣服。洗好了,这就回去。”迷龙老婆说。
  死啦死啦是一副我没看见你的表情,实在很失风范。
  迷龙老婆看了眼她的丈夫,她能那样淡静真是不易,因为迷龙是光着的。她就在我们一群男人中看她的丈夫如看一个衣冠楚楚甚至全副武装的家伙。
  她平静地说:“你想做就好了。我们没事的。”
  迷龙便冲着雷宝儿哭一样地笑了笑。“叫爸爸。”
  雷宝儿皱着眉刮脸,“光屁股。”
  早有预料的迷龙便挤了个死人样的表情。看着他老婆牵着孩子离开。
  雷宝儿回了下头,说:“爸爸。”
  我们看见迷龙的脑袋被狠槌了一样转开来,从此后他一直看着脚下的地面,他的颈骨像被打断了一样,一直到他老婆孩子的身影在大门口消失。
  我们也同样地对待着地面。
  我们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保证死啦死啦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是我们中仅有的一点——或者该说两点的不一样,就被驱逐出我们的世界。
  外边是个连狗肉也要担心变成炖狗肉的凶悍世界。
  于是我们恢复记忆了,死啦死啦曾被我们当作最可恶的人,不是空穴来风。
  已经入夜了,我们还在沉默着,泥蛋和满汉也被带累得以一个折磨腰子的姿势一直立正着,而迷龙的家里早已消失于淡淡的夜色。
  死啦死啦在狠狠打击了我们之后开始觉得有必要说一些振奋的话:“兵力和装备很快就会得到补充,我以人格担保。”
  我从嘴里“扑”的吐出一个怪音,因为某人的人格。
  “因为有一个有人格也有资本的人,以人格向我担保。”死啦死啦看了我一眼,确保我不会再搞什么怪动静,“而你们,跟补充兵不一样,我们是从缅甸那个鬼雨林里一起同生共死打过来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记得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可那不表示我们要号哭吧?于是我们半死不活地哼哼:“记——得。”
  “跟在那里一样,再来几千人,这里的二十三条都是我的指挥部。”死啦死啦手一划又划个圈子,把我们全圈在里边。觉得还不够,又强调和纠正,“还不止,你们都是我的心腹。”
  他的二十二个心腹一起悻悻地瞪着他。
  这家伙在师部学了坏,学会给自己找心腹。手段低劣之极——唐基绝不会对着所有人嚷嚷你们是我的心腹,那形同没有心腹。
  阿译的虚衔转实现在明白不过,监视,以及牵制,但连阿译也被他叫作心腹。
  而死啦死啦此时正对泥蛋和满汉大叫着,因为那两个神情怪异地看着他。“你们以后也算我团里的啦!你们也是我的心腹!”
  他吓得那两乡下人赶紧立正了,便很得意冲我们转过脸来。“现在咱们有二十五条啦。”
  “是啊。排座。”我说。
  然后他猛拍了一下脑瓜,甭管我们恢复没恢复,他已经从迷龙家人给我们带来的沮丧中恢复过来,“我会忘了正经事吗?我不会忘了正经事。”
  不辣讽刺道:“你有正经事吗?”
  “杀虫,消毒。进去,泡着!”
  我们一个个脱了。把衣服扔进一只汽油桶里,把自己泡进另一个桶里。
  稀释之后的药水仍然非常辛辣,我们被熏得泪水直流。
  迷龙阴郁地出来,我咬着牙进去。
  我们想念过他没错,但现在我们回忆起他是一个疯子。我们浸进药水里,让想念和着寄生虫一起被药水杀死。
  第二天早上飘起了雨。禅达的雨下起来像是雾霭,很烦人也很缠人,狗肉寞寞地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打湿的脚爪,而怪异的哨子声在其中尖锐地穿越——那绝不是军队常用的哨声,比那个更加难听和刺耳。
  打盹的满汉惊得差点儿没摔在自己拉着的枪上。然后连忙地立正。
  我们各屋的房门都没动静。只有郝兽医开了一下门,然后又被我拖了回去。
  不辣骂道:“他妈的!拿个一分钱买来的哨子都能把人吵死!”
  于是那家伙仍站在雨地里,可劲儿吹他那个哄小孩子的,泥烧的,花花绿绿的哨子。我们都不出来,他戳在一直吹到帽檐像屋檐一样往下滴答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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