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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城 作者:梁晓声-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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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火了,瞪着他厉声说道:“别把我当成我弟弟或他那个瓷娃娃,我可不喜
欢别人跟我油嘴滑舌的! ”

    郭师傅一怔,知趣地将身子闪开了。

    她忍着疼,故作一种从容不迫的样子,昂然下楼而去。

    走到楼外,身体失去了楼梯扶栏的支撑,有些不敢再向前迈动脚步了。

    他妈的这高跟!

    她由恼火而发狠了。她向前轻轻滑动步子,移到楼外阳台的一根水泥柱子旁,
双手扶着它,踏下一级台阶,高甩起一条腿,使劲朝台阶的坚硬棱角踢去。

    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那只靴子的高跟就掉了下来。

    他妈的样子货!

    她甩起另一条腿,照样又是一脚踢去,第二只靴子的高跟也遭到了同样下场。

    她觉得自己顿时矮了一截,同时获得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感。

    她想:这种感觉就对劲了。一瘸一拐地跑出院子,绕过高墙,向那条胡同跑
去。

    跑入胡同,见司机正站在车旁,对那一组送花圈的“雕塑”指手画脚,斥骂
不休。

    一组“雕塑”岿然不动。

    待司机骂够了,“雕塑”之一才动了起来。动的是穿破旧黄大衣的那一个。
他的身体缓缓向右侧转,同时缓缓抬起一只手臂,然后猛地转正身体,向司机当
胸一拳。

    仿佛一组分解动作,司机的上半截身子躺倒在车头上。

    两个抬花圈的,仍抬着花圈,仍一动也不动。好像他们果真就不是人,确是
雕塑。

    司机也是个小伙子,当然不甘吃亏,转眼就扑了上去。

    两个抬花圈的,同时后退一步,分明是怕被两个打架的撞坏了花圈。他们立
刻又变成了“雕塑”,无动于衷地冷眼旁观他们的伙伴和司机打。

    “住手! ”她喊一声,跑到了他们跟前。

                               14

    穿黄大衣的首先住手了,因为司机已仰面朝天倒在雪地上。

    她对他训斥:“人给车让路,这是起码的交通规则,你们也太横行霸道了! ”

    他乜斜了她一眼,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又用冰冷的目光虎视眈眈地钳着司机。
他虽然比司机矮半头,但从他的脸上,从他的眼睛里,从他整个人身上充分显示
出来的那种令人感到十分可畏的,预备痛痛快快大打出手,借以发泄胸中什么郁
积仇恨的气势,显然对司机产生了比铁拳更疹人的威慑。

    两个抬花圈的,始终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但那种冷峭的沉默更加显得咄咄
逼人。他们那种沉默意味着严厉的无声警告:识趣点,要是惹得我们放下了花圈,
那可就有你的好果子吃了!

    司机爬起,胆怯地看了他们一眼,恨恨地说:“老子惹不起你们,躲得起你
们! 我忘不了你们的,后会有期! ……”

    穿黄大衣的又向司机跨近一步。

    她插身于二人之间,大声道:“你太野蛮了! ”

    司机慌忙钻人车,将车向后倒去。

    穿黄大衣的微微眯起眼睛,不屑一顾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

    她这时才发现,花圈的一条挽联上写的是:兵团战友徐淑芳千古。另一条上
写的是:兵团战友王志松哀挽。

    她的眼睛不禁瞪大了。

    徐淑芳? ……这个名字有些熟啊! 对了! 她想起来了,在她那个营,五连饲
养班,有一个本市的女知青,名字就叫徐淑芳。一年半以前,那个徐淑芳顶替她
男朋友的返城手续返城,团里认为这是违反原则的,不批。是她多次向团里打报
告,多次亲自到团里各方面疏通,好不容易才为徐淑芳拿到了准迁证。记得当她
将准迁证交给徐淑芳时,徐淑芳哭了,对她说:“教导员,你是营干部中最好的
好人,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

    徐淑芳的眼泪,徐淑芳的话,当时曾使她这位教导员受了多大的感动啊!
“好干部”,这样的话她已经听腻了。但是“好人”两个字,却是她生平第一次
当面获得的评语。她甚至认为,“好人”两个字是包容一切内涵的,对世界上所
有人都不例外的最高评语。

    徐淑芳还对她说:“教导员,我返城后一定经常写信向您汇报我在城市的工
作和生活情况,不管我的处境怎样,任何情况下,我都绝不会丢咱们北大荒知识
青年的脸! ……”

    这些话,她今天回想起来,心中别有一番滋味。

    徐淑芳后来却一封信也没有给她写过。

    是重名? 还是同一个人?

    她不由得指着花圈向他们问道:“这个徐淑芳,是三师二团七营五连饲养班
的知识青年吗? ……”

    他们,默默地,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地审视着她,不回答她的问话。

    她觉得他们都很面熟,难道都是她那个营的战士?

    他们对她的冷漠使她简直无法忍受。她暗想:如果我穿的不是呢大衣,不是
棕色皮靴,而是棉兵团服,大头鞋,他们怎么会用这样一种目光瞧着我? 幸亏靴
子的高跟被踢掉了,否则我将会在他们面前感到无地自容的。

    “我……我也是从北大荒返城的知识青年……”她几乎是怀着无比羞愧的心
情,向他们声明。她本还想说一句:“我是二团七营教导员。”但话到舌尖,又
卷回去了。她明白,这样的身份,在这种情形之下,也许不讲更为明智。

    他们的脸上,除了无动于衷的冷漠表情之外,又呈现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的声明并未起到她所希望起到的作用,并未能将她自己向他们那一方推近,
也并未能将他们向自己这一方拉拢,反而在他们身上产生了相反的作用。他们仿
佛视她为一个多年前就早已通过某种不正当的,甚至是不光彩的,可耻的手段达
到了返城目的,如今在城市如鱼得水,混得非常得意的女知青了。她知道某些女
知青当年为了达到返城目的付出的都是什么。她也知道知识青年们把她们称作什
么——“乘海盗船返城的姑娘”,浪漫而具有惊险意味的说法,它的副标题是—
—出卖肉体。

    她真想对他们大喊:“我不是! 我毫无魅力,难道你们眼睛瞎了?!……”

    她承受不住他们的目光,转身朝汽车看去。胡同太窄,参差不齐的院落使它
更加窄。小汽车像一只倒行的蜗牛,速度非常之慢,还没有退出十米远。

    “教导员同志,请您也让开路! ”

    穿破旧黄大衣,打了司机的那一个,粗野地瞪着她,用冷冰冰的口吻说出礼
貌之至的话。潜台词是——好狗不挡道!

    果然是七营的战士! 也许和徐淑芳是一个连队的吧? 她怎么死了呢? 可怜的
徐淑芳! 而他们竟敢如此轻蔑几天前还是他们教导员的自己! 如果是在北大荒,
她一定要让他们明白,亵渎教导员的尊严该受什么惩罚!

    然而她默默地让开了路——历史在今天改变了她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此刻她
只不过是一个挡住了他们去路的女人罢了!

    他们撇下她,一前二后,呈三角形队列,又踏着无声的哀乐行进。

    他们步行的速度要比汽车倒退的速度快,当他们与汽车之间的距离由十米缩
短至二米左右时,他们不再超越这个距离了。

    小汽车被他们一尺尺逼退着。

    她跟在他们身后走,好像变成了这个队列的一员。

    车轮碾过那朵冻在路面的红花,将它碾扁了,碾脏了。他们的脚,一双穿大
头鞋,两双穿棉胶鞋的脚,也从它身上踏过。她怀着怜悯看了它一眼。在她眼中,
它仿佛刚才还具有生命,而现在已经死了。

    他们走至贴着金色喜字的大杂院门外,前导者站住了,两个抬花圈者随着也
站住了。

    小汽车终于退出胡同,司机从车内探出头,喊:“浑小子们,你们他妈的怎
么没死在北大荒啊?!”

    他们仿佛没听见,两个抬花圈的看着那个穿黄大衣的,穿黄大衣的仰头望着
门牌号。

    院内比胡同的路面低很多。院门后有一道土岗,起到阻挡雨水灌人院内的堤
坝作用。院内人家不少,房子低矮破旧,门户多而杂乱。院中央搭起了一座席棚,
席棚下垒了一台灶。灶口火光熊熊,棚下热气腾腾。一个穿件褪了色的蓝套头球
衣的小伙子,正从沸锅中提起一只鸡,不在行地拔鸡毛。她从阳台上看见的那几
个孩子,以观魔术那种浓厚兴趣,在灶旁围了一圈。那小伙子一手倒提两只鸡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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