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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还是有位小姐含笑注目于我。我暗骂了一句,却既不是骂她,也不是骂自己。她是热情有礼,且对我印象不坏,而我能吸引女人的目光也是天生的。看来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好是面目平庸,毫无让人能够注意的特征。这样的人如果再心狠手辣、判断准确,一定会成为顶尖高手。绕过这位小姐我向三楼走去。三楼专卖儿童用品,而我既非儿童,看样子又不像是儿童的父亲,所以没有久留,转了一圈就上了四楼。这里主要是卖文化用品。读书的时候我对这种地方有说不出的亲切感,总是拖着个破书包去看那陈列于柜中的精美钢笔和漂亮笔记本。那时我用的是三毛钱的圆珠笔,五毛钱的作业本,你不难想象我目光中的企羡和失落。现在兜里有了几个钱,但手上握的不再是笔,而是刀。看了几下,我无心呆下去,冷着脸走了下去。
抢包呀,快抓贼啊!
底下一阵骚动,但似乎无人去抓。这楼里的保安大概是做贼去了,而售货小姐和顾客们对此早已看惯,不再惊讶——他们顶多不过是围过来看看——这已算热心了,更多的人会照旧干自己的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听到。是个这样的世道,没办法。
下了三楼果然就看到一个少妇在向不多的围观者哭诉。少妇妆化得太浓,倒让人疑心是风尘中人。不过我很感谢她为我拖延时间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停下来抱着双臂听她逻辑混乱的陈诉,眼睛不时往楼梯道口瞟。五分钟后,保安懒洋洋地出现了,大概是昨晚搓了通宵的麻将。
同志,你一定要帮我把包要回来。
同志这个词让我听起来很滑稽。
这个,比较困难。我们这里还没安闭路电视,晓得是哪个抢了你的包。
哎,你们保安未必是吃干饭的么?少妇柳眉一竖,露出英雌本色。
你个婆娘莫乱骂人啊,又不是我抢了你的包。
就是要骂。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把包要回来,我就不走了。
你个骚货,走不走关我鸟事。
……
什么事?一个浑厚的声音劈了进来,抬头我就看到了霍国雄。应该承认,这家伙国字脸,剑眉隆鼻,很有种气势。保安和少妇都被慑住了,倒是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讲清。霍国雄点点头,眉一扬,对少妇说,这样吧,你去找这里的经理。要不要我们陪你去?
少妇还没做答,保安已笑着道,不必了,我们可以解决。大姐,麻烦跟我去做份笔录。
少妇哼了一声,又转头向霍国雄粲然一笑,谢谢你啊。
霍国雄看着他们走远,摇摇头道,现在这种风气呀,哎……
同行的胖子笑道,今天幸亏遇到霍书记。
霍书记,哪个霍书记?
看样子就晓得是个当官的。
是个好官。
胖子翘着大拇指对人群说,这是我们长远县的政法委书记,来市里开会的。
霍国雄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迈着方步向楼上走去。
估计他们在上面逛不了多久,我坐在楼梯间的椅子上等,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像是在等超级购物狂的女友。
等待是最漫长的。
比等恋人更漫长的就是等仇人。
总算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了。
心里一动,我闪进了对面的洗手间。很小,只有两个坑位。我蹲进靠门的那个,也不脱裤,只把小门闩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都不说话,只听得尿水冲击便池的声音。一个很急,另一个则时断时续,似乎有很严重的前列腺炎。
快的已经洗了手,推门出去了。
霍国雄鼻子哼了一声,还在努力射击。我走到他右边,右手握匕首贴在裤腿处,转头笑道,霍叔叔,你还认得我吗?
他看着我,似乎觉得面熟,嘴里道,啊,你是……
我爸爸叫楚解放,我妈妈叫龙铁梅。
我讲得很快,但每个字他想必都听得很清楚,脸上一时露出太多种表情,讲不清。
还想多讲几句,但时间来不及了。匕首捅进他颈部,捂住嘴慢慢地放倒在地。
他那泡艰难的尿终于全射出来了。
推门而出时和胖子打了个照面。对他一笑,他却爱理不理。这肯定是个官场上的小人物。只有小人物才会不放过一切机会摆大架子。我其实很想顺手给他一下。稳稳地走下去,拐了个弯后脚步马上快起来。刚出大门我就感觉到里面的骚动,对着路过的面的我扬起了手。
这次走坐的是货车。车主是一个贴身小弟的堂兄,他负责把我和苏丽送到南宁。在南宁我打了王一川的手机。
楚小龙,你怎么回事?
可以想象,他在那边肯定是阴沉着张脸。我尽量使语调保持平和,说道,老大,你肯定猜得到。
哼。
我想避一避。
你在哪里?
南宁。
那边沉默了一阵才传出声,这样吧,不管你到哪里,每个月跟我打次电话。这边要是没事了,你再回来。
要得。对不起啊,老大。
莫讲这种话。不过你呢,什么人不好做,要去做他。
杀父之仇,不得不报。
关机后我取下了手机卡,截做两片甩进阴水沟。我会再回去做一个杀手吗?告诉你我已厌倦了。
所有追踪我们的人都无一例外地在南宁这里断了线,他们像失去狐狸踪迹的狗茫然止步。想象着这些鳖咬牙切齿的样子,我躲在温州的一家服装作坊里忍不住窃笑。作坊的主人叫苏丽,而我,只不过是能干的女老板手下一名无所事事的小伙计而已。有时躲在屋顶上晒着南方温暖的阳光时,我忍不住想,如果一条心做下去的话,也许会成为一大枭雄。现在这样子,是不是有点浪费呢?终于有一天,我结束了这种游手好闲的日子,又重新动起手来。只不过这一次拿的不是刀,是笔。
外面起风了。南方的风同样有呼啸的声音,像一匹狼在远方的旷野中长嗥,或者是找不到归宿的冤魂在对天呼喊。现在是冬天,我特意选在冬天回来给奶奶扫墓的。已经三年了,三年过去还有那么多人在暗处等待我的出现。我总怀疑是王一川跟公安通的气。他是那种性格的人,绝不会饶恕任何一个不顺从他的手下,我没去见他想必更使他动了杀心。不过也只是怀疑而已,我没有真凭实据。现在我已不恨任何人,我很安然,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我的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是到彻底偿还的时候了。
我叫楚小龙,今天我将被绑赴刑场。没有什么不服的,我放心不落的只有苏丽。前天她才闻讯赶过来,那副样子想起来就心酸。死,对死者而言是件幸事,因他将彻底解脱,但对于活下来的人则残忍无比。我就要去见奶奶,爸爸和妈妈了,而苏丽,她却还要怀着惊恐与伤痛挣扎在这个世界上。外面的风又一次大了起来,凄厉的呼啸声充斥着世界的每个角落。这个世界好冷。
后文革征象的冷叙述
绍 俊
马笑泉的小说透着一股幽幽的冷光,仿佛一直渗入我的心,不禁打了一个激灵。我想,作者是不是太像一个冷面杀手了,他冷酷无情地将小说中的那位出身贫寒的孩子一步步逼到了绝境,生生地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但也许对于作者来说,这是一种无奈,因为准确地说,不是作者逼着主人公走上绝境,而是他所处的社会逼着他走上了绝境。作者不过是用冷凝的笔,挑开了一个特定时代的征象,这个特定时代,就是“后文革时代”。“文革”逐渐离我们远去,尽管上了年纪的人至今也不会淡化那一场噩梦,但在年轻一代的眼里,有关“文革”的叙述越来越像是听一个遥远的故事。这对于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来说当然是好事一桩,然而事实上,“文革”所造成的精神和文化的伤害却是潜在地影响到“文革”以后的社会环境,影响到新一代人的成长,直到今天,也许很多的社会文化现象都可以追溯到“文革”的特定历史。《愤怒青年》是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叙述的,作品的主人公楚小龙应该出生于“文革”时期,他的启蒙,他的接受教育,则应该主要在“文革”后的新时期,但看看楚小龙短暂生命中的经历,却完全可以得出结论,他的性格和思想情感深深地打着“文革”的印记。他的父母因为在“文革”中的行为触犯了当时的政治而双双身亡,这使他从生下来就失去了父母之爱,这是他的先天不足。而更重要的是他所处的后天的环境,道德秩序全部打碎,知识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