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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处女的感情-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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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点还差一点,先生。”    
    “那么,我拗断了六盒火柴,就可以走啦。”一面还是拗着火柴。    
    侍者白了他一眼便走了。    
    顾客的对话:    
    顾客丙——“那家伙倒有味儿,到这儿来拗火柴。买一块钱不是能在家里拗一天了吗?”    
    顾客丁——“吃了饭没事做,上这儿拗火柴来,倒是快乐人哪。”    
    顾客丙——“那喝醉了的傻瓜不乐吗?一进来就把人家的酒打翻了。还骂人家什么东西,现在可拼命和人家讲起笑话来咧。”    
    顾客丁——“这溜儿那几个全是快乐人!你瞧,黄黛茜和胡均益,还有他们对面的那两个,跳得多有劲!”    
    顾客丙——“可不是,不怕跳断腿似的。多晚了,现在?”    
    顾客丁——“两点多咧。”    
    顾客丙——“咱们走吧?人家都走了。”    
    玻璃门开了,一对男女,男的歪了领带,女的蓬了头发,跑出去啦。    
    玻璃门又开了,又是一对男女,男的歪了领带,女的蓬了头发,跑出去啦。    
    舞场慢慢儿地空了,显着很冷清的,只见经理来回地踱,露着发光的秃脑袋,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会儿蓝,一会儿白。    
    胡均益坐了下来,拿手帕抹脖子里的汗道:“我们停一支曲子,别跳吧?”    
    黄黛茜说:“也好——不,为什么不跳呢?今儿我是二十八岁,明儿就是二十八岁零一天了!我得老一天了!我是一天比一天老的。女人是差不得一天的!为什么不跳呢,趁我还年轻?为什么不跳呢!”    
    “黛茜——”手帕还拿在手里,又给拉到场里去啦。    
    缪宗旦刚在跳着,看见上面横挂着的一串串气球的绳子在往下松,马上跳上去抢到了一个,在芝君的脸上拍了一下道:“拿好了,这是世界!”芝君把气球搁在他们的脸中间,笑着道:    
    “你在西半球,我在东半球!”    
    不知道是谁在他们的气球上弹了下,气球碰地爆破啦。缪宗旦正在微笑着的脸猛地一怔:“这是世界!你瞧,那破了的气球——破了的气球啊!”猛地把胸脯儿推住了芝君的,滑冰似的往前溜,从人堆里,拐弯抹角地溜过去。    
    “算了吧,宗旦,我得跌死了!”芝君笑着喘气。    
    “不相干,现在三点多啦,四点关门,没多久了!跳吧!跳!”一下子碰在人家身上。“对不起!”又滑了过去。    
    季洁拗了一地的火柴——    
    一盒,两盒,三盒,四盒,五盒……,没多久了!跳吧!跳!一下子碰在人家身上。“对不起!”又滑了过去。    
    季洁拗了一地的火柴——    
    一盒,两盒,三盒,四盒,五盒……    
    郑萍还在那儿讲笑话,他自家儿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尽笑着,尽讲着。    
    一个侍者站在旁边打了个呵欠。    
    郑萍猛地停住不讲了。    
    “嘴干了吗?”季洁不知怎么的会笑了。    
    郑萍不作声,哼着:    
      陌生人啊!    
      从前我叫你我的恋人,    
      现在你说我是陌生人!    
      陌生人啊!    
      …………    
    


夜总会里的五个人夜总会里的五个人(5)

    季洁看了看表,便搓了搓手,放下了火柴:“还有二十分钟咧。”    
    时间的足音在郑萍的心上悉悉地响着,每一秒钟像一只蚂蚁似的打他的心脏上面爬过去,一只一只的,那么快的,却又那么多,没结没完的——“妮娜抬着脑袋等长脚汪的嘴唇的姿态啊!过一秒钟,这姿态就会变的,再过一秒钟,又会变的,变到现在,不知从等吻的姿态换到哪一种姿态啦。”觉得心脏慢慢儿地缩小了下来,“讲笑话吧!”可是连笑话也没有咧。    
    时间的足音在黄黛茜的心上悉悉地响着,每一秒钟像一只蚂蚁似的打她心脏上面爬过去,一只一只的,那么快的,却又那么多,没结没完的——“一秒钟比一秒钟老了!‘女人是过不得五年的。’也许明天就成了个老太婆儿啦!”觉得心脏慢慢儿地缩小了下来。“跳哇!”可是累得跳也跳不成了。    
    时间的足音在胡均益的心上悉悉地响着,每一秒钟像一只蚂蚁似的打他心脏上面爬过去,一只一只的,那么快的,却又那么多,没结没完的……“天一亮,金子大王胡均益就是个破产的人了!法庭,拍卖行,牢狱……”觉得心脏慢慢儿地缩小了下来。他想起了床旁小几上的那瓶安眠药,餐间里那把割猪排的餐刀,外面汽车里在打瞌睡斯拉夫王子腰里的六寸手枪,那么黑的枪眼……“这小东西里边能有什么呢?”忽然渴望着睡觉,渴慕着那黑的枪眼。    
    时间的足音在缪宗旦的心上悉悉地响着,每一秒钟像一只蚂蚁似的打他心脏上面爬过去,一只一只的,那么快的,却又那么多,没结没完的——“下礼拜起我是个自由人咧,我不用再写小楷,我不用再一清早赶到枫林桥去,不用再独自个坐在二十二路公共汽车里喝风;可不是吗?我是自由人啦!”觉得心脏慢慢儿地缩小了下来。“乐吧!喝个醉吧!明天起没有领薪水的日子了!”在市政府做事的谁能相信缪宗旦会有那堕落放浪的思想呢,那么个谨慎小心的人?不可能的事,可是不可能事也终有一天可能了!    
    白台布旁坐着的小姐们一个个站了起来,把手提袋拿到手里,打开来,把那面小镜子照着自家儿的鼻子擦粉,一面想:“像我那么可爱的人——”因为她们只看到自家儿的鼻子,或是一只眼珠子,或是一张嘴,或是一缕头发;没有看到自家儿整个的脸。绅士们全拿出烟来,擦火柴点他们的最后的一支。    
    音乐台放送着:    
    “晚安了,亲爱的!”俏皮的,短促的调子。    
    “最后一支曲子咧!”大伙儿全站起来舞着。场里只见一排排凌乱的白台布,拿着扫帚在暗角里等着的侍者们的打着呵欠的嘴,经理的秃脑袋这儿那儿地发着光,玻璃门开直了,一串串男女从梦里走到明亮的走廊里去。    
    咚的一声儿大鼓,场里的白灯全亮啦,音乐台上的音乐师们低着身子收拾他们的乐器。拿着扫帚的侍者们全跑了出来,经理站在门口跟每个人道晚安,一会儿舞场就空了下来。剩下来的是一间空屋子,凌乱的,寂寞的,一片空的地板,白灯光把梦全赶走了。    
    缪宗旦站在自家儿的桌子旁边——“像一只爆了的气球似的!”    
    黄黛茜望了他一眼——“像一只爆了的气球似的。”    
    胡均益叹息了一下——“像一只爆了的气球似的!”    
    郑萍按着自家儿酒后涨热的脑袋——“像一只爆了的气球似的。”    
    季洁注视着挂在中间的那只大灯座——“像一只爆了的气球似的。”    
    什么是气球?什么是爆了的气球?    
    约翰生皱着眉尖儿从外面慢慢儿地走进来。    
    “Good-night,Johny!”缪宗旦说。    
    “我的妻子也死了!”    
    “I’m awfully sorry for you①,Johny!”缪宗旦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你们预备走了吗?”    
    “走也是那么,不走也是那么!”    
    黄黛茜——“我随便跑哪去,青春总不会回来的。”    
    郑萍——“我随便跑哪去,妮娜总不会回来的。”    
    胡均益——“我随便跑哪去,八十万家产总不会回来的。”    
    “等会儿!我再奏一支曲子,让你们跳,行不行?”    
    “行吧。”    
    约翰生走到音乐台那儿拿了只小提琴来,到舞场中间站住了,下巴扣着提琴,慢慢儿地,慢慢儿地拉了起来,从棕色的眼珠子里掉下来两颗泪珠到弦线上面。没了灵魂似的,三对疲倦的人,季洁和郑萍一同地,胡均益和黄黛茜一同地,缪宗旦和芝君一同地在他四面舞着。    
    猛地,嘣!弦线断了一条。约翰生低着脑袋,垂下了手:    
    “I can’t help!”①    
    舞着的人也停了下来,望着他怔。    
    郑萍耸了耸肩膀道:“No one can help!”②    
    季洁忽然看看那条断了的弦线道:“C’est totne savie”③    
    一个声音悄悄地在这五个人的耳旁吹嘘着:“No one can help!”    
    一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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