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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五十年儿童文学名家作品选-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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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个性,而最忌讳的是千人一面…… 

  不能说这篇作文完全离题,但他不符合我作文前的要求。我勉强给了他一个“及格”,并在评语里不太客气地批评了他,要他不要别出心裁,不要故弄玄虚表现自己,要尊重老师课堂上的要求…… 
  “我的评语也许过头了一点……”我说。当时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但他个性那么强,不严厉点等于隔靴搔痒。 
  “我觉得这篇作文不能算太坏,你却只给他个‘及格’,还那么批评他,这会损伤孩子的自尊心的。”他微笑着,又说:“幸好这孩子不太在乎分数,而且……请不要生气,我鼓励了他,这正好和你的‘评语’均衡了……” 
  “可是,他不符合我作文的要求,他处处和大家不一样。”我的嗓门有点高。 
  “为什么一定要一样呢?你难道希望自己像一个乐队指挥,随着你的指挥棒一挥,你的学生就立即发出同一个音调,同一个旋律,同一个节奏?……” 
  “难道一个老师不应该像一个乐队指挥吗?”我反唇相讥。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了我一下,说不出那是什么眼光。片刻,他轻轻地说: 
  “老师,你还像一把锉刀……” 
  我的心突然一阵颤栗。 

  ……我和他并肩走在长堤上,许久没说话。堤外是滚滚的江水,飘飞的芦花。 
  十多年前,命运把我从讲台上推到了这江边的农场。我和他居然在一个连队。 
  他比我早去几年。他变了,变得不像一个年轻人,倒像个老农民了,额上已有明显的抬头纹,满腮是浓密的大胡子,他的右耳朵没有了,那是武斗给他留下的标记。 
  他和另一个知青早早地结了婚,他除了田里劳动,就是打牌、喝酒,烟也抽得很厉害。他变得平平庸庸、唯唯诺诺,他的眼光常常是呆滞的,甚至是麻木的…… 
  “你觉得你生活得好吗?”我打破了沉默,望着他说。 
  他淡淡地一笑,笑得很凄然: 
  “不这样生活,又能怎样生活呢?” 
  虽然我自己处于逆境,但看到我过去的学生这副沉沦落拓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心。我不无感叹地说: 
  “生活,把你的棱角都磨掉了……” 
  “生活?”他的眼睛里突然射出咄咄逼人的光,“老师,你知道,这生活中不也有你的一分子吗?” 
  “我?……” 
  “是的,你曾经也像一把锉刀,在我们可塑性最大的时候,锉平了我思想的棱角,你要我们听话、听话、听话,听到后来连我的耳朵都没有了……” 
  他说着,脸涨得通红。很快,他的眼光又黯然了。他望着滚滚的江水,说: 
  “哦,不谈它了。老师,我还是感激你的。像在这江里游泳一样,随波逐流是平安的,逆流而上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想起了这一切。当时,他的这些话,也像现在一样,曾使我的心一阵颤栗。我当时想得很多,也想到了有关他“作文的教训”…… 
  “老师,你难道还希望八十年代的孩子和我们那个年代的孩子一样吗?” 
  他抬起头,正视着我,继续说道: 
  “十年内乱的教训是惨痛的,我们当时的所作所为,连想都没想一想。为什么连想都没想一想呢?我们太虔诚,太听话了……我有时候很感激老师,有时候又怨恨老师……当然,责怪老师是不公道的,这不单单是老师的责任……” 
  我忽然明白了章杰个性的策源地…… 
  我告辞了。 
  晚风吹拂着我滚烫的脸颊。街灯亮了。 
  时代是能改变人的。是的,他又变过来了。新的时代、新的生活,使他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热情,他又开始对生活充满了信心。而且,对自己的孩子也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奇特的要求。 
  可是,我却没有变。 
  当我重新走上教育岗位,我却又自觉不自觉地沿用我以前所习惯的一切,来教育和要求如今的孩子。 
  我为什么总希望自己的学生千篇一律地服从我,对唯命是从的学生报以青睐,而对不太听话但有主见的学生予以冷落呢?在他们可塑性最大的年岁,我难道真的还像一把锉刀,在用自己的模式“锉”着他们?…… 
  惯性,可怕的惯性! 
  老师有时候也会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虽然这种过错不一定造成孩子肉体上的伤亡…… 




  “我要我的雕刻刀!” 
  他执拗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我从写字台上拿起那把雕刻刀,递给他说: 
  “祝你在雕塑上取得成就!但也不要忘了集体……” 
  不知是他又得到了雕刻刀,还是第一次听到我这样为他的雕塑祝愿,他竟说了声: 
  “谢谢!” 
  他推开门,跑了。 
  室外,月色融融。 
  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身影,我又想起了他那篇作文里有关雕塑家雕刻人物的那句话…… 
    







第十一根红布条




作者:曹文轩

  曹文轩 1954年出生。江苏盐城人。著有长篇小说《古老的围墙》,短篇小说集《哑牛》等。 

  麻子爷爷是一个让孩子们很不愉快,甚至感到可怕的老头儿! 
  他那一间低矮的旧茅屋,孤零零地坐落在村子后边的小河边上,四周都是树和藤蔓。他长得很不好看,满脸的黑麻子,个头又矮,还驼背,像背了一口沉重的铁锅。孩子们的印象中就从来没有见他笑过。他总是独自一人,从不搭理别人。除了用那头独角牛耕地、拖石磙,他很少从那片树林子走出来。不知是因为他从没有成过家,始终一个人守着这间茅屋和那头牛,而变得孤独呢,还是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长得难看,在别人面前走不出去,时间长了,就渐渐变得心肠冷了,觉得人世间都不值得他亲热? 
  反正孩子们不喜欢他;他也太不近人情了,连那头独角牛都不让孩子们碰一碰。独角牛所以吸引孩子们,也正在于独角。听大人们说,它的一只角是在它买回来不久,被麻子爷爷绑在一棵腰般粗的大树上,用钢锯给锯掉的,因为锯得太挨根了,弄得鲜血淋淋的,疼得牛直淌眼泪。麻子爷爷真够狠心的,不是别人劝阻,他还要锯掉另一只角呢。孩子们常悄悄地来逗弄独角牛,甚至骑到它的背上,在田野疯两圈。 
  有一次,真的有一个孩子这么干了。麻子爷爷一眼看到了,不叫一声,闷着头追了过来,一把抓住牛绳,紧接着将那个孩子从牛背上拽下来,摔在地上。那孩子哭了,麻子爷爷一点不软,还用那对叫人心里发怵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把独角牛拉走了。背后,孩子们都在心里用劲骂:“麻子麻,扔钉耙,扔到大河边,屁股跌成两半边!” 
  孩子们不愿再理这古怪的麻子爷爷了,他们很少光顾这片林子。大人们因为他的古怪,也不怎么把他放在心里。队里开会,从没有谁想起来叫他。地里干活,也觉得这个麻子爷爷并不存在,他们干他们的,谈他们的。那年,人口普查,会计大姐姐都把林子里的这个麻子爷爷给忘了。 
  是的,忘了,全村人都把他忘了! 
  只有在小孩子落水后需要抢救的时候,人们才忽然想起他——不,严格地说,才想起他的那头独角牛! 
  这一带是水网地区,大河小沟纵横交错,家家户户住在水边上,门一开就是水。太阳上来,波光在各户人家屋里直晃动。“吱呀吱呀”的橹声,“哗啦哗啦”的水声,不时在人们耳边响着。水,水,到处是水。这里倒不缺鱼虾,可是,这里的人却十分担心孩子掉进水里被淹死! 
  你到这里来,会看见:生活在船上的孩子一会走动,大人们就用根布带拴着;生活在岸上的孩子一会走动,则常常被新搭的篱笆挡在院子里。他们的爸爸妈妈出门时,总忘不了对看孩子的老人说:“奶奶,看着他,水!”那些老爷爷老奶奶腿不灵活了,撵不上孩子,就吓唬说:“别到水边去,水里有鬼呢!”这里的孩子长到十几岁了,还有小时候造成的恐怖心理,晚上死活不肯到水边去,生怕那里冒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来。 
  可就是这样,也还是免不了有些孩子落水:水大吸引那些不知道它厉害劲的孩子了!小不点们,总喜欢用手用脚去玩水,稍大些的孩子,则喜欢到河边放芦船或爬上河边的放鸭船荡到河心去玩。河流上飘过一件什么东西来,有放鱼鹰的船路过……这一切,都能使他们忘记爷爷奶奶的告诫,而被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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