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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的年轮-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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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逆过程,匀质化现象在现实中可能也不少见。比方一个高明的思路
产生了,便少不了他人的模仿和学习,直到最后大家终于千部一腔。一个人若表
现出特别的才华,也可能引来周围人的红眼病,群起而攻,群起而毁,最后是出
头的椽子先烂,直到大家放心地彼此彼此一拉平。还有暴力带来暴力的报复,阴
谋带来阴谋的抵抗,其起因虽可另说,但以毒攻毒和以毒易毒的结果之一,是冲
突者的手段和风格倒越来越与自己的敌人同构,实际上是越来越像一回事。

    极端化也好,匀质化也好,常常悄悄改变着我们而不为我们所察。而这两种
过程常常互为因果,互为表里,成为人们在人群组织内部的复杂互动轨迹,是人
心变幻的左腿和右腿,苏醒和沉睡,汲纳和排泄,正反馈和负反馈。只要人类这
个组织系统还没有崩溃,它们就会在有限范围内交织出一幕幕令人眼花缭乱的人
间悲喜剧。我们没有足够的能力来穷尽这中间的一切奥秘,我们所有粗略的描述
都只是管中一斑。但我们至少从这两个相逆的过程中,进一步发现了他人和社会
对人的制约,发现人文领域里的“整体效应”和“大数规则”。十八世纪的科学
家D。霍夫斯塔特通过对一群蚁群兴衰的研究,用他那令人目眩的“蚂蚁赋格曲”,
揭示出一只单独的蚂蚁,与生活在蚁群中的同一只蚂蚁,完全不是一回事,其属
性和功能有极大的差别。整体不等于局部之和;整体也使各个局部深刻地异变。
同样的道理,一个与世隔绝的人,与一个同他者发生关系处于人群大数中的人,
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我们这些人形蚂蚁生活在家庭、朋友、公司、社区、种族、
阶级、国家以及世界各种“大数”里,在整体中与他人相分而极端化,与他人相
同而匀质化,碌碌乎而不知所终。我们即便在一个最自由的社会里天马行空,也
没法成为一枚绝缘于棋盘的棋子,逃脱社会对我们的塑造。

    讨论这一点,是因为八十年代以来,个人主义在中国复兴,作为对“文革”
噩梦的报复,集群一律和权威专制所取消的个人欲望和个人精神差异,重新受到
了人们的重视。这种鲜血换来的解放至今使我们受益。个人首先回到了诗歌里,
然后回到了辞职书上,回到了旅行袋中,回到了知识分裂和如火如荼的私营企业。
当然,个人有时候也会成为过于时髦的宣言。一个作家在会上说:“艺术家的眼
里从来没有社会,我只写我自己。”另一个评论家说:“除了我的真实,难道还
有别的什么真实?”

    我猜测这些人们争相分离的解散口令只是一种情绪,只是情绪之下的辞不达
意,不必认真对待——这种连自由派大师哈耶克也力图避开的“原子”个人主义
并不让我失望,我所失望的只是这些人如果不借助一些花哨的文学修辞,常常在
三句话以后就没法往下细说——而我一次次等待着可能的下回分解。我也珍爱着
我的个人,包括我的个人欲望,然而我知道,笼统而含混的宣言并不解决问题,
对个人欲望的盲目无知,与权威专制的盲目无知仍没有拉开多少距离。这种态度,
起码无法区分原始人乱伦而文明人敬亲的欲望,无法区分唐代人乐肥而宋代人乐
瘦的欲望,无法区分有些人吸毒而有些人品茗的欲望,无法区分有些人田园渔樵
而有些人功名将相的欲望。所有这些区别是与生俱来的生物本能,还是文化训练
和社会塑造的结果?作家要写真实,写个人,写欲望,这都很对,但还有一个也
许很傻的问题:写哪一种欲望?哪一种欲望才算得上毫无社会污染的绝对天然?

    在另一方面,个人的千差万别,可以证明权威专制的不合法,却不能证明人
的社会性是一种虚构,不能证明这些差别只是“与生俱来”的个人基因遗产。因
为这些差别恰好是整体组合的产物,是这个整体还较有活力的证明,是任何物质
在非组织状态下一片松散、匀质、彼此雷同之时不可能有的特征。正如没有组织
化的一盘散沙才会整齐划一,而生物多样性正好是它们被组织在某个统一系统里
的结果,不是这个统一系统解体的结果。事实上,对个人差别的尊重和保护,也
不是一个人在沙漠无人区或月球上的自我折腾,不是无事生非的神经质发作,恰
恰相反,它是明白无误地受动于社会并且反过来参与社会的行为,甚至不过是出
演着一个无形社会自我调节时所设定的角色。在这个意义上,整体性是关系的真
实,这种真实不仅仅可以表现为旗帜和队列及其某些集体目标,更重要的,它只
有通过造就个体差异才得以体现;个别性是实体的真实,这种真实不仅仅可以表
现为有些人的遗世独立,或者悲泪独饮,或者玄机独悟(包括触摸一具具各别的
皮囊而对社会这个概念百般迷惑),更重要的,它的全部内涵只有随着人们从中
破译出种种社会密码,才可能一步步相对显现出来。在那个时候,“我”是这一
个而不是那一个的多重建制化过程,才是可以被真正谈论的现实,而不是自恋者
的偶像和神话。

    /* 57 */第三部分熟悉的陌生人(5 )

    葡萄牙人F。佩索阿差不多也是一位个人主义者。他是里斯本的一个小职员,
终身孤绝和木讷,甚至不愿意外出旅游,用他的话来说,“不动的旅游”,即躺
在椅子里面向夕阳的幻想,对于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他在半个世纪以前去世,
生前写过一些诗歌和散文。但他最重要的作品直到八十年代才被欧洲人发现,并
且引起关注和热烈的讨论。

    他对群体行动充满着怀疑,曾在《惶然录》里说:“革命者和改革者都犯了
一个同样的错误。他们缺乏力量来主宰和改变自己对待生活的态度——这是他们
的一切,或者缺乏力量来主宰和改变他们自己的生命存在——这几乎是他们的一
切。他们逃避到改变他人和外部世界的向往中去。”“如果一个人真正敏感而且
有真正的理由,感到要关切世界的邪恶和非义,那么他自然要在这些东西最先显
现并且最接近根源的地方,来寻求对它们的纠正,这个地方就是他自己的存在。”

    用中国的话来说,他似乎重独善而轻利济,在今人看来当然不无偏见。我翻
译的时候差一点想把这一段话漏掉,不想让它进入中文,以防这种看法对中国的
改革紧迫性给予抹煞,对中国一切艰难奋斗着的改革者们有所伤害。我最终没有
那样做,不仅仅是尊重原作,而且是因为文字的删除并不意味着问题的消失。他
的忧虑其实也是狄更斯、雨果、托尔斯泰、萨特、鲁迅等等众多人文观察者的一
贯忧虑,他们总是在维新、造反、政变以及革命之中看到肮脏和暗影,字里行间
难免有深深的茫然和一声叹息。很自然,在某些社会变革宣传家的眼里,他们如
果不是过于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就是“阶级”觉悟或者“民族”觉悟不够高的个
人主义者,是一些站在时代之外过于多愁善感的可笑书生。连鲁迅也被很多“左
派”的“奴隶总管”们鞭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但是我很怀疑,身边的某些个人主义者可能会高兴的不是地方,会把佩索阿
错认为自己的同道。这些人很多时候也在嘲笑改革和革命,否定一切社会运动,
但他们与佩索阿相差太远。最本质的差别在于:他们的嘲笑是因为那些运动对他
们的个人利欲没法满足或者满足不够,而佩索阿的怀疑则是因为那些运动不能或
者不足以警戒人们的个人利欲;换一句话说,他们的个人主义是一种向外贪求,
而佩索阿的个人主义(如果这个名词合适的话)则是一种自我承担。

    毫无疑问,在佩索阿看来,那些成天眼睛红红觉得天下人都欠了他一笔的人,
自己从无快乐而只能对外索取,正是他笔下那种一心“改变他人和外部世界”的
形象,从根本上来说是对“个人”生命存在的逃避,是对人间邪恶和非义最大
“根源”的遮掩,而这一切刚好是诸多宏大叙事和群体性政治事件的基础和动力。

    道理很简单:自我承担纯属个人事务。而只有对他人争夺和宣战的癖好,才
会产生一个人的力不从心之感,一旦付诸行动,才需要联合乃至勾结,才需要组
织乃至帮派,才需要权威乃至专制,才需要集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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