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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掐着我的脖子,“你还我宴子,你还我的妹妹!”我麻木地任由小美将满腔的愤怒和悲痛发泄在我身上,我没有动弹,但我的心里却和小美一样难过。我担心卿宴会做傻事。
我的预感从来都是惊人的准确,那个一闪而过的可怕念头到底还是应验了。
第二天我请了假,瞒着老妈跟老头子,和小美一起去找卿宴。我们找遍了这座城市的所有角落,也问了所有扫大街的环卫工人,没有人见过一个穿蓝色T 恤的女孩。
小美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在熬夜之后表现出来的疲惫,看来使人劳累的并非工作,而是感情。我心里再次充满了愧疚,心想如果卿宴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面对小美。虽然小美是嫂子的表妹,但似乎没听嫂子提起过,不知道嫂子是不是知道小美还有一个妹妹叫卿宴,而我又与卿宴有着一段离奇的故事。我不敢细想。
小美将汽车开得飞快,奥迪A6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发出细微的声音,似是死神的哭泣。我一直打电话,向所有认识的朋友打探消息,甚至还跟派出所的小哥们儿打探哪里可以买到毒品。我想卿宴的逃跑只能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不堪忍受毒瘾的折磨而去复吸,要么是无颜面对小美而去寻死。我希望是前者,只要她能活着,一切都还可以重来。
将近天黑的时候,终于被我们寻到一点线索,北郊一位菜农告诉我们,他下午看见一个穿蓝色T 恤的女孩往大渡河那边去了。我一听这话,赶紧跳下车,飞快地向河边跑去,小美脱下鞋子,紧紧跟了上来。那些凌乱的鹅卵石连我穿着鞋子在上面飞奔时都顶得脚板作痛,我无法想像小美光着脚丫在上面奔跑时所忍受的痛苦。但我知道她已经麻木了,她的痛苦全在心里,身体已经感受不到那些创伤的刺激。
大渡河咆哮着向东方奔流,河边的渔家在悠闲地晒着渔网,远处沙滩上有情侣在柔柔地低声细语,偶尔有汹涌的浪花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一滴滴溅开,像来自天堂的泪花。
渔家说,有一个女孩,在河边走了一下午,后来不知去了哪里。
小美瘫坐在地上,河水浸湿了她的牛仔裤,紧紧地勾勒出她柔弱的身段,像一座墓碑,迎着河边的晚风,凄凉而落寞。
我沿着河边走了很远,没有发现任何卿宴留下的痕迹。我问渔家那个女孩去了哪里,渔家说没看见她回来。我转身看来时的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躲在夜色里冷笑。来路很窄,要经过渔家的客船,若有人走过,渔家一定会看见。既然卿宴没有返回,那她去了哪里?前面是大渡河,左边是青依江,右边是岷江,都没有路,只有水色茫茫苍穹辽阔,她去了天堂?对!卿宴去了天堂,那是她向往的家园。
我在小美身旁坐下,我不想说话,甚至不想呼吸。面对死亡,人总是冷静的,面对死亡的灵魂,人更是睿智的。一切无济的挽留都只是诺言,人会相信,但命运不会相信。
小美问我,“她会不会坐船走?”
我苦笑,“这里只有渔船。”
小美又问,“那她会不会游到对岸?”
我又苦笑,“这是大渡河。”
小美再接着问我,“那她会不会潜在水里?”
我再接着苦笑,却已无言以对。
河边静静的,风吹来夜的潮湿,月亮藏起了笑脸,雨就要来了。一个生命逝去,总要下一场雨,浇醒活着的人们。
第七章 第四十二节
第二天小美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上午没出门。我也请了假,坐在客厅里听着她房间里的动静,我怕她自尽。
老妈见我和小美都没去上班,很是诧异,她问我,“你和小美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
我望着老妈脸上的皱纹,那里爬满了岁月的痕迹,苍白地写着她苦楚的一生。我无法鼓起勇气向老妈坦白一切,老人的健康与心理的包袱直接成反比,要想让父母长寿,只有让他们开心。卿宴的死以及小美与卿宴的关系绝对可以让老妈气得大病一场,我不想让她和老头子受到打击,只有将苦楚吞在肚里。而且小美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或许她会像以前一样以一副坚强的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或许会因此一蹶不振伤心欲绝。卿宴的死,小美的痛,都让我感觉难辞其咎。从武汉回来之后,我以为所有的故事都已经结束,我不会再面对任何与贺昔和卿宴有关的人和事,但命运不济,又让我邂逅旧人,而且遭遇了离奇的生死离别。我在心里哭喊:老天!你为何要如此蹂躏我?
老妈敲小美的门,小美应了一声,我终于舒了口气。
老妈贴着房门问小美,“小美你生病了吗?”
小美的声音很沙哑,“我没事,阿姨,您忙去吧!”
老妈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开。
夏天很热,但空气还是会发霉。我恍惚嗅到一股腐朽的味道,那种味道在空气中游离,从我的鼻孔进入,在我的肺里穿梭,使我感觉莫名的恐慌。我没有理睬老头子的询问,只是悄悄地站在阳台上打手机,我给嫂子打电话,我觉得小美现在的情况以及卿宴的死有必要告诉嫂子,这个时候小美特别需要安慰,而这是我力所不能的。
嫂子听我把整个事件的前前后后给她讲了之后,沉默了几秒种,然后果断地对我说她周末回来。
我谢过嫂子,并央求她帮我把这事对老妈和老头子保密,嫂子答应了。
中午的时候老妈和老头子恰巧有事出门去了,这给了我一个和小美单独说话的机会。我敲小美的门,她不理我。我再敲,她只是嘤嘤地哭,却不回应。我使足全身的力气一下将门撞开,由于惯性,我一下跌倒在地板上,小美仍然低头哭泣,对我的闯入视而不见。我揉着疼痛的膝盖,站起身坐在小美身边,她的头发垂到胸间,我看不见她的泪脸。
我对小美说,“我们发寻人启事吧?”小美还是哭,并不理我。
我重重叹息,给小美递上一根香蕉,我说,“你吃点东西吧!”小美扭过头去,不肯看我一眼。我无可奈何地摇头,对于小美的悲痛我丝毫没有办法来安慰她。
下午的时候,小美终于出了房间,戴着一副很大的深色太阳镜,行色匆匆地出了门。我想跟上去,但我还没来得及下楼,她已驾着汽车飞快地绝尘而去。
晚上老妈问我小美怎么了,我说不知道,老妈疑惑地看着我。我心里乱得很,顶撞了老妈一句,我说我又没得罪她,你干嘛来问我,说完我扭头就出了门。
出门后我打了辆车又去了大渡河边,车还没到,我已经远远看见小美的奥迪停在公路一旁。我下车,沿着河边走了许久,在一排巨大的礁石背后终于找到了小美,她躺在河滩上,衣服上堆满沙子,闭着眼睛在听CD。 我不想打扰她,便寻了一些很薄的小石子,重重地扔着水镖。
小美似乎知道我来了,她闭着眼睛对我说,“我们是亲生的姐妹,我们一个跟着妈妈,一个跟着爸爸。”
我扔出的小石子被一个恶浪迅速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嫂子说你是个坚强的人。”我背对着小美说话时,感觉自己出奇的平静。
“可是生命总是很脆弱。”小美的声音很伤感。
“所以活着的人应该珍惜每一天的生活。”我接过小美的话说。
“你喜欢大海吗?”小美问我。
“谈不上喜欢,因为没亲眼见过。”我淡淡地回答。
“在上海的时候我常去海边,也像现在这样躺在沙滩上,用沙子把自己埋起来,那时,我能听见海的心跳。”
我没想到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小美竟会有这样的才情。我说,“我怕海,她太大,我太小。”
“我喜欢海,她很温柔,好想回去看海。”小美的声音在发抖。
我不再说话,俯身趴在河滩上,静静地看着小美。小美睁开眼睛,望着我,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对不起,我脾气不好。”我没想到小美会向我道歉。我摇头,“是我对不起。”
小美慢慢站起来,那些沙子在她身上滑下,很柔顺,飘零着像一道彩虹。
夜深了,小美驾着车缓缓前行,我在旁边给她讲《青春童话》里两姐妹的感人故事,小美恬淡的表情映出她心底的宁静。
客厅里没有灯光,老妈和老头子早已入睡。小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