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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秋+番外 by心字成灰(男男生子)-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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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靖拙尘俱是微微一愣。 







林层秋却不再说话,合睫睡去。 







炎靖放下茶盏,到床前替他掖好被角,凝望良久,俯身在他苍白的唇上轻轻一吻。站起身来,朝拙尘伸出手去。 







拙尘静静燃了安神香,示意他出去说话。 







两人出了屋,拙尘轻声掩好了门。两人行下台阶,便见赵葭韫立在月洞门边,神色柔倦。见他们出来了,微微一颌首。 







桂树繁叶油绿花丛紧簇,清香幽幽。偶尔风过,落下三两朵小小的花来,枯萎的颜色,坠落时却仍带着清甜的芳香。 







拙尘望着桂花落在院中青石上,风起之时,也依旧逐风而动,唯桂树之下泥土之上,落花重叠,铺起厚厚一层。一瞬间,他心底浮上四个字:死得其所。 







却听炎靖道:“你知道吗,朕很多年没有见他那样笑过了。” 







拙尘侧首看他,见炎靖负着手,眼望远天。纵然易了容改了装,眉宇之间依旧透着帝王之气,以及一股落地桂子一般的萧索。 







“阿弥陀佛,林相虽怀双胎,但怕是只能保住一个。”拙尘缓缓道来,一字一字俱如秋风之刀,割在炎靖心上,血汩汩而出,却不觉得疼,只觉得冷,觉得空。 







沉默良久,炎靖收回目光,神色平静:“大师去下方罢,一会朕去熬药。”他自离开帝都,为了磨去身上的骄矜之气,一直跟在拙尘身边,茹素念佛,学着煎药之事,半月多下来,也是有些小成了。 







拙尘递了哑药过去,炎靖看也不看,仰首服下。拙尘看了,道:“要杀你真比杀炎浩容易得多。炎浩城府谨慎一样不缺,却独独缺了个林层秋。” 







炎靖也不理会他,只站在树下,微微垂首,看着阶前秋草半枯半荣,倚在石阶下,在风中瑟瑟地颤着。 







料想来年开春必定阶前青碧天涯芳草,然而,他再没了林层秋。 











剎那芳华 







借着安神香,林层秋醒来,窗外日头已迟。 







赵葭韫一直守着他,见他醒来,忙到床前扶了他稍稍坐起,又端了碗细米枣子粥来,道:“他们方才端了这粥来,让你醒来用一点,待会再服药。” 







林层秋心下有些羞赧,但自知手上无甚气力,只得就着赵葭韫送过来的羹匙勉强吃了几口。见他微微摇头,赵葭韫也不强他,放下粥碗,拿丝帕小心替他拭了拭唇边残粥。见他面上微红,不由微微一笑:“难道林相幼时不曾被人喂过饭吗?” 







林层秋淡淡一笑:“幼时的事,我已不大记得。青溪林氏,诗书传家已近百年。大哥与我先后入仕,在族人眼里实是离经叛道。这些年来,家乡也无人来京。府里几位老家人也不太提起旧事,”他微微叹息:“我知道,他们心底念着故土,飘零一世,也终要落叶归根的。” 







见他眉宇之间隐有怅然之色,赵葭韫正欲开解,却见林层秋眉睫一扬,微微一笑:“然我以四海为家,天下青山又有何处不可埋骨?” 







那一扬一笑之间,端的是风骨傲然,温雅淡定外自有天高海阔的胸襟怀抱。也让赵葭韫想起曾有数面之缘的林平冉来,这兄弟二人,毕竟是血脉相连气韵相承。 







这么想着,不由叹道:“陛下何幸,竟得林相。” 







林层秋闻言却沉睫默然,良久才道:“我于陛下,是幸也非幸,”他靠着迎枕,神色淡然,语气幽微:“过去十年,我忙于政事少有闲暇。近三个月来,我自知大限将至,许多从前不曾想过的事,都沉心细思了来。天下只道我辅弼君主劳苦功高,却不知也正因为我的存在,给陛下套上了枷锁。陛下少年即位,政事裁决多经我手,此习一开,延续至今,难免权无独出令无专行,实是隐患重重。陛下他雄才大略锋芒如剑,而我反成了封他的鞘,敛藏了他的光华。”他说了这许多话,微微合了睫,闭目喘息。 







赵葭韫叹息一声:“若说陛下如剑,那林相便是那十年磨剑人啊” 







林层秋睁开眼来:“娘娘可知,宝剑开锋,祭剑第一人就是铸剑之人,”他微微一笑:“层秋余生无有他念,只希望我的死,能成就陛下,福泽百姓。” 







赵葭韫心下感慨,却也明白林层秋说这一番话的意思,微微点头:“林相放心,葭韫答应入宫,便是决意将此身献于大烨。无论将来局势如何变迁,葭韫都决不会辜负林相的托付。” 







林层秋凝望她良久,低声叹息:“后宫按制不得干政,娘娘将来要做到转圜有度,辛苦甚我十倍啊。” 







赵葭韫淡淡一笑:“宫中闲来无事,我本该找些事来做做。” 







深知她才华卓绝性情坚毅,林层秋静默良久才道:“娘娘,我只送你一语:既知退而知进兮,亦能刚而能柔。凡事都记得给彼此留点退路。” 







赵葭韫轻轻点头:“我记下了。” 







林层秋沉睫:“待陛下他们来了,再一起商议日后行事罢。” 







知他方才说话耗去不少精神,赵葭韫扶他躺好,掖好被角,轻步退出屋去。 







21 







秋意渐深,江上晨雾一日日重了,风过江面,大雾滚滚如白云山峦。 







凤岳一身银甲白袍,冷凛如剑上寒芒,远目江南道:“每年大约自九月二十三始,沣江上将持续半月的大雾,百丈以外皆不能见。” 







陈桐扶着江崖边的铁索,沉吟道:“令尊当年曾想借机强渡沣江,终也不能。” 







凤岳摇头:“炎瀚谨慎,断不会落这个便宜给我们。” 







江涛激荡拍打岸崖,雪白的浪花飞溅而起,直入半空。陈桐淡淡看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叹道:“林相” 







一阵涛声如雷,凤岳只隐约听到林相二字,步上半步:“陛下让我们按兵不动,一切都待他从江北回来再说。” 







陈桐摇头:“待陛下回来,只怕战机已失。”他回首望了凤岳一眼,笑道:“大将军敢不敢与下官作个赌?” 







“赌什么?” 







陈桐直指江南:“下官赌两月之内,大将军必定拿下这向州。” 







凤岳震惊,不可思议地望向陈桐。陈桐却已不再看他,手扶铁索直面沣江。江风阵阵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而他的人,却如寨上帅旗的标杆一般,傲然笔直,稳如盘石。 







我们对爱没有信心 







斜阳霞霰淡淡透过窗棂,室中物什皆如镀上了薄亮的釉,晕晕泛着橘光。榻上休憩的人的脸上也微微晕着霞色,于清倦中显出一些温暖生机来。 







炎靖握着林层秋的手,静静看着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不曾想。只是手上握得久了,仿佛生就相连一般,无知无觉。直到掌心里微微一动,才惊醒过来,正对上林层秋沈睡初醒的一双眼。恍若波光幽微中菡萏初开,开出素雅的朦胧风情。 







这双眼,他在过往的岁月中看过无数次。欣喜时彷徨时孤寂时暴怒时,一回头,都能看到这双眼,睿智清明冷静坚定,默默地给予他最渴望的温暖与支持。然而,他还能看多久?还能看几眼?将来,他一个人走过重重宫殿,再孤独再悲伤,又如何敢再回过头去面对一片空寂的痛苦? 







林层秋凝望着炎靖悲凄的眼,反手握住他的手,微微笑道:“夕阳很好,我们出去走走罢。” 







守在一旁的拙尘和赵葭韫立即听出了不同。面对炎靖,这是林层秋第一次说话不带上陛下不带上臣,而是淡淡的两个字:我们。拙尘放下了手中的书,赵葭韫心下不由剧烈一跳,望向炎靖。 







炎靖却似不曾听到那两个字一般,只微微笑了笑,扶他坐起,替他披好外袍,就要俯身抱他起来。 







林层秋微微抬手拦住了他:“臣想自己走一走。” 







炎靖望向拙尘,拙尘走过来,看了看林层秋的气色,点头道:“阿弥陀佛,让林相自己走走也好,将来生产时会轻松一些。你小心扶着他便是了,应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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