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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第4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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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来,根本和普通女子有何分别?估计说什么她在恒山潜心面壁,多半不是念经修行,而是对着墙在思念她这心上人吧?瞅碧云僧更是来气:这老和尚也是,当初人家动心跟了你,你什么也做了,又不娶人家,还说什么不敢玷污女菩萨,用双吉的话说,这不纯属欠抽吗?

碧云僧说一会儿便没词,雪山尼却喋喋不休,又讲到自己如何追萧今拾月到四川,萧今拾月如何把她制住,顺长江水道东归,打听着陈欢逃往海南避难消息,又蒙了她眼睛带过海来等等。说到自己这些年来如何对他念念不忘,见了面他却如此狠心躲着,说句话也不成,悲愤中夹着哭泣,哭泣里夹着嗔声,把碧云僧听得头扎在裆里,越埋越低。

妙丰和姚灵璧、左攸征都是从感情路上坎坷走来之人,听在耳中并不觉得有半点滑稽,各自想着自己的经历,黯然不语。

忽然洞外“啊”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雪山尼充满歉仄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哥,你……你也在听罢?刚才我说这些……可伤了你的心么……我总是这样冒失……总是对不住你……”

吴道无声一笑:“你能顾念我,我已经很开心啦。”

雪山尼声音弱弱地说道:“其实……你对我很好的,比谁都好的……对不起啦。”这声音极是柔媚,仿佛怀春易伤的少女,听得常思豪身上竟也有些发软,心想:“听说女人哪怕到了一百岁也会害羞和撒娇,看来大有根据。当年雪山前辈清纯如水,一定比现在更温柔十倍。”

吴道似也被这柔声勾起往事,目光微微转侧。常思豪顺他目光瞧去,只见那厢洞壁上,半明半暗地刻着些字,写的是:“秋虫咽,此景似相熟。叶落飞黄,旋沙起亡丘。冷院弥清风自走,留得菊香无人嗅。日日新,年如旧,人性早谙透。情怎长久?爱怎长久?一刻纵倾心,一世难相守。收心!收手!莫待剖肝沥血时,徒作赤龙吼。”

这歌词是当年吴道在雪山尼离去时伤情所写,后来无忧堂迁至此处,便又刻于壁上,作为时时的警示,常思豪自然不知,但见吴道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一道痊愈多年的伤痕,伤已好了,倒还有些痛埋在里面,在目光的拂扫下,会微微生痒似地。

这时吴道转开头去,望着洞口亮光,脸色里微添了几许怅然:“小雪,自你去后,我便独自一人,失陷在玄门修炼之中,仔细想想,这几十年来,也不过是在寄心于幻,麻醉自己。”

说到这儿微微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呵出来,表情里又恢复了那种淡看岁月静流的达观与满足,缓缓微笑着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论宿寐望月,还是日对长空,这一颗心里,其实,始终还是想你多些。”

一时间洞内外都没了声息,吴道侧头向碧云僧望去:“当初释祖未成佛前有一世为人身,精进修行,誓得正果。一女子却爱上他,以致相思成病,奄奄待亡。释祖不忍,故舍却修行与她成亲,救其性命,结果却提前成就。陈欢老弟,你总是言说佛法精深,笑我道门不够究竟,然而佛言慈悲,实为大爱。若是爱你之人你都不爱,又如何去爱这世人、度化苍生?”

碧云僧呆愣半晌,用袖子抹了把脸,往洞外便走,却听步音嚓嚓,人影摇晃,雪山尼按着石壁一步一步挪进洞来,身上白衣颤抖,逆光的脸上泪痕闪亮。

碧云僧望着她:“小雪!”

雪山尼望着云床:“道哥!”

姚灵璧识趣,使了个眼色,携左攸征、妙丰、施谢唐向洞外退去。

燕临渊和女儿也随之退出,常思豪抱起李双吉,和海沫、浪花二姐妹跟在后面。来到洞外,他放下李双吉的身子,遥望远天碧海,心中忖想:“人是血肉之躯,这辈子活的无非是个感情。长孙笑迟当初曾在此学艺,大概也听说过一些长辈的旧事,所以才做出了那样一个选择来让自己无悔于这份青春。徐老剑客曾说有人用毕生修得龙象之力,为的却是放下。以此论之,他能舍尽一切与水颜香归隐,看似颓废心冷,又何尝不是魄力超群?也许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理想,以自己完全的意志,去完成那只属于自己的一生吧。”

他想着这些,心中释怀了许多,却在这时,忽见崖后环山小道上跌跌撞撞跑上来一人,满头灰土,衣袍焦烂,远远朝妙丰招手:“乔师妹!姚师妹!”

妙丰一见文梦商形容如此狼狈,暗暗吃了一惊,问道:“文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文梦商扶膝带喘道:“药室起火,安师兄和敬师弟他们两个还在里面……”

妙丰和姚灵璧等人对个眼神,赶忙往山下便冲,常思豪紧随其后。下到山腰林树掩映的一片空地上,只见正当中一间木屋烧得正旺,火苗从窗口、门缝涌出,燎起来七八尺高,将上方绿意正浓的树枝都烧得吡叭爆响。妙丰知道不远就有一条山溪,喊道:“快去取水!”姚灵璧道:“先救人!”可是火势熊熊,谁能靠近?常思豪一瞧就知两样都来不及了,大喝道:“拆房!”顾不得烟焰燎人,窜起侧肩便撞,卡卡两声,房底柱应声而折。左攸征、文梦商、施谢唐等都明其意,和燕氏父女迅速同时散开,各拆一面,这些人功力高深,三五下便将主要支撑部位击断,常思豪大喊:“都到一面来!”

八人全都到了无窗的墙侧,相互间一点头,用力前推,整个木屋忽悠一晃,屋中“嘎叭叭”连声脆响,显然是内部框架断裂松动,常思豪大喝道:“再来!”八人运足气力,十六掌同时发出,只听“豁隆”一声,摧枯拉朽,将整个木屋打得拔地而起,飞出丈余,哗啦啦摔得坍崩四散。

地基上仍有残留的木料燃烧,在烈火中间有两个人相对盘膝而坐,垂首不动。文梦商、施谢唐兄弟飞身而入,将二人提出放在空地上,妙丰和姚灵璧解衣替二人拍打余焰,左攸征捡起只木桶飞快提来溪水,喊声:“让开!”当头给他们浇了下去。

黑灰草炭化作泥汤,从盘坐二人的颌尖淋漓而下,使他们的脸看上去像两个烤得半熟的土豆。

妙丰摇着左手边这人的胳膊,急急呼唤道:“安师兄!你感觉怎样?”

两行清泪从安瑞文脸上滑了下来,他缓缓撩起焦黑的眼皮,忽然大放悲声,鸡刨土般拨着妙丰的手:“别管我!师妹、师弟,你们干嘛救我,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妙丰安慰道:“师兄,这药室不慎走水也算不得什么,你又何必如此自责?”

安瑞文哭道:“我的傻师妹!你已经这般岁数,脑子怎地还这么不够用?这火是我点的!”

妙丰大惊:“你点的?天这么热,你点火干什么?”安瑞文拍地大哭。一旁边敬国沙睁开了眼睛,流泪叹道:“都是我做的孽,师姐,你就别问师哥了。”妙丰更奇:“敬师弟,你做了什么孽?”

敬国沙低下头去:“当初,安师兄因为你和嘉靖的事伤情,大冬天里在京师街上不吃不喝走了三个月,我一直跟在他后面。”妙丰不知他因何又讲起当年的事来,直愣愣地道:“是啊。”敬国沙道:“我为什么跟在他后面?”妙丰道:“因为你喜欢道法,又知安师兄是有情有义的人,所以仰慕他、敬重他……”敬国沙惨然摇头:“不是。我跟着他,是受了上峰的命令。”妙丰奇道:“命令?命令你跟着他干什么?”敬国沙叹道:“师父是天下奇才,无忧堂中珍秘甚多,我当初接近安师兄,就是为了能进入无忧堂内部,盗取武功心法和药方秘籍。”

“啊?”妙丰吸口冷气:“是……哪家药房雇的你?”

安瑞文气得大吵大骂道:“笨蛋!药房的人怎会贪图武功心法?怎会稀罕师父的玄门奇方?他是东厂鬼雾的人!这些年来,他把咱们都骗了!这事都怪我!都怪我呀!”他眼中淌泪,抡起拳头来往自己头上便砸,敬国沙赶忙扑上去抱住:“师兄!师兄不可如此啊!师兄!”

好容易才把二人按住分开,安瑞文流泪不止,敬国沙垂头丧气。姚灵璧已然猜出大概,问道:“五志迷情散的药方,是你偷给东厂的?”

敬国沙黯然道:“不错。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今天文师兄来取解药,而且说师父要我和安师兄去一趟,我便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了。这些年来师父视我如子,安师兄与我相敬相亲,咱们大家在一起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我早已对厂里冷了心肠。本打算瞒着就这样把日子度过去,平平淡淡地了此一生,没想到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事到如今,我还有何面目去见师父?”他两只手按地抠进土里,泪水大滴大滴落在焦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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