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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形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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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开始他所谓的例行问话。 
  克里梦西·里奥奈兹精确简明地应答。 
  罗杰·里奥奈兹在他父亲去世那天人在伦敦,在联合筵席包办公司的总公司里。他当天下午早早就回来,如同往常一般跟他父亲共处一段时间。她自己则如同往常一般,在她工作的高尔街兰伯特机构里。快到六点时,她回到家里。 
  “你当天有没有见过你公公?” 
  “没有。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前一天。我们午饭之后跟他一起喝咖啡。” 
  “但是你在他去世那天没见过他?” 
  “没有。实际上我去过他住的那一部分房子,因为罗杰以为他把他的烟斗留在那边忘了带回来——一支非常珍贵的烟斗,不过因为他的烟斗正好放在那边的大厅桌上,所以我没有打扰到老人家。他经常六点钟左右就开始打瞌睡。” 
  “你知道他病了是在什么时候?” 
  “布兰达匆匆忙忙跑来。大约六点三十一、二分。” 
  如同我所知道的,这些问题并不重要,但是我注意到泰文勒督察对回答这些问题的女人是多么地留意。他问了她一些有关她在伦敦工作性质的问题。她说跟原子分裂的放射性能有关。 
  “事实上,你是从事原子弹工作?” 
  “工作毫无摧毁性。这个机构是在进行医疗效用方面的实验。” 
  泰文勒站了起来,表示他想四处看看这一部分房子。她似乎有点讶异,不过还是泰然地带他四处去看。那有着双人床、铺着白色床单,和简单化妆用品的卧房再度让我想起了医院或是修道院。浴室也是简单朴素,没有豪华特别的冲浴设备;也没有成排的瓶瓶罐罐。厨房一尘不染,没有铺设地毯,设有实用、省事的炊事用具。然后我们来到一道门前,克里梦西打开门说:“这是我先生专用的房间。” 
  “进来,”罗杰说。“进来。” 
  我微微松一口气。其他地区的俭朴洁净令我透不过气来。这却是个十足私人的房间,一张桌面可以卷缩的书桌上七零八落地布满了纸张、旧烟斗和烟灰,几张破旧的大安乐椅。地上铺着波斯地毯。墙上挂着各种合照,有点褪了色。学生合照、板球队员合照、军人合照等等。还有沙漠、寺塔、帆船、海滨、以及夕阳等等的水彩写生画。这是个令人感到愉快的房间,一个可爱、友善、合群的男人的房间, 
  罗杰笨拙地倒酒,把一张椅子上的书本、纸张扫落。 
  “这地方乱七八糟。我正在整理东西,清除一些旧文件。够了就说一声。”他要帮督察倒酒,督察婉谢,我接受了。“刚刚真是对不起,”罗杰继续说。他把酒递给我,同时转头向泰文勒说,“我的情绪控制不了。” 
  他几乎近于惭愧地看看四周,不过克里梦西·里奥奈兹并没有跟我们一起进来。 
  “她真是好极了,”他说。“我是说,我太太。从头到尾,她都棒透了──棒透了!我说不出我有多钦佩那个女人。她经历了一段非常艰苦的时期──可怕的时期。我想告诉你们一下。我是说,在我们结婚之前,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个好人──我是说,脑筋好──但是身体糟得很──事实上是患有结核病。他从事结晶学方面某些极具价值的研究工作,我相信。待遇很不好,而且工作很吃力,但是他不放弃。她替他做牛做马,紧守着他,心知他随时都会把命丢掉,而且从来不抱怨──毫不厌倦。她总是说她过得快乐。后来他死了,她无依无靠。最后她同意嫁给我。我很高兴我能给她一些快乐,让她歇息一下。我真希望她不要再工作,不过,当然啦,她觉得在战时那是她的义务,而她现在似乎仍然觉得她应该继续做下去。她是个好妻子──男人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妻子。啊,我真是幸运!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泰文勒得体地回答了一句。然后他再度开始进行类似的例行问话。他什么时候知道他父亲病了? 
  “布兰达匆匆忙忙来找我。我父亲病了──她说他突然发作了。” 
  “我那天半个小时之前还跟他在一起坐着聊天,当时他还好端端的。我连忙赶去,他的脸色发青,喘不过气,我冲到楼下找菲力浦,他打电话找医生,我──我们一筹莫展。当然,我当时做梦也没想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事。不对劲?我是说不对劲吗?天啊,这可用的是什么字眼。” 
  泰文勒和我有点困难地离开罗杰·里奥奈兹气氛感伤的房间,出到房外,再度站在楼梯顶端。 
  “咻!”泰文勒说。“跟他弟弟是多么强烈的对比。”他有点不切题地加上一句,“奇怪的东西、房间。可以让你看出住在里面的人很多东西。” 
  我同意他的说法。他继续说下去: 
  “彼此结婚的人们也是奇怪的,不是吗?” 
  我不太确定他指的是不是克里梦西和罗杰,或是菲力浦和玛格达。他这句话对两者都适用。然而,在我看来,这两桩婚姻可能都可划归为幸福的婚姻。罗杰和克里梦西的婚姻当然是幸福的。 
  “我不认为他是个下毒者,你认为呢?”泰文勒问道。“不是临时起意的罪案,我不认为是。当然啦,这难说。她倒比较象,冷酷的女人,可能有点疯。” 
  我再度同意。“不过我倒不认为,”我说,“她会只因为不赞同某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和目标而谋杀掉那个人。或许,如果她真正痛恨那个老人──可是,有任何一个凶手是单纯为了恨而杀人吗?” 
  “非常少,”泰文勒说。“我自己倒从没见过。不,我想我们还是盯住布兰达太太要妥当多了。但是天晓得我们能不能找到任何证据。” 

  
  

 









  一个女仆帮我们打开对面的房门。她看到泰文勒时显得惊吓而又带点不屑的神情。 
  “你要见女主人?” 
  “是的,请带路。” 
  她带我们进入一间大客厅,然后退下。 
  这个房间的格局跟楼下那间客厅一样。窗帘是色彩华丽的印花棉布和条纹丝绸。壁炉上方的一幅肖像把我的视线紧紧吸引住──不只是因为出自大师的手笔,而且是因为肖像中人物一张扣人心弦的脸。 
  这是一幅有着锐利黑眼睛的矮小老人的画像。他戴着黑色天鹅城无边便帽,头部缩进双肩,但是这个人的活力威势却从画布上放射出来,那闪烁的双眼好象正直视着我。 
  “那就是他,”泰文勒督察长不合文法地说。“奥格斯达士画的。很有个性,可不是吗?” 
  “是的,”我说出口,感到这样说不太恰当。 
  我现在才了解哈薇兰小姐说这屋子里没有他好象变得空荡荡的意思,这就是建造这幢歪歪扭扭的畸形小屋的小矮人──没有了他,这幢歪歪扭扭的小屋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那边那位是他的第一任太太,沙金特画的,”泰文勒说。 
  我审视着两房窗子之间墙面上的画像。就象沙金特很多画作一样,有某种冷酷的味道。脸的长度夸张,我想──有点令人想起马脸──无可争辩的修正。这是幅典型的英国仕女画像──乡间仕女。漂亮,但是有点缺乏生气,跟挂在壁炉上那幅画像中那个精力充沛的矮小男人最不相配的妻子。 
  房门打开,蓝姆巡佐跨步进来。 
  “我已经对仆人尽了力了,长官,”他说。“没得到什么。” 
  泰文勒叹了一口气。 
  蓝姆巡佐拿出笔记本,退到室内一角,谦逊地坐了下来。 
  房门再度打开,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的第二任太太走了进来。 
  她穿着黑衣服──非常昂贵的黑衣服,而且领高及颈,袖长及腕,整个人被包在黑色里。她走起路来懒洋洋的,黑色衣服跟她很配。她的脸还算漂亮,一头还不错的棕色头发梳成有点过于精巧的发型。她的脸上脂粉适宜,擦着口红,不过看得出来她显然刚哭过。她戴着一串大珍珠项链,一手戴着一只翡翠大戒指,另一手则是一只大红宝石戒指。 
  我还注意到她另一点,那就是她的表情恐惧。 
  “早安,里奥奈兹太太,”泰文勒安闲地说。“对不起不得不再次麻烦你。” 
  她以平板的声音说: 
  “我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是知道的,不是吗,里奥奈兹太太,如果你希望有你的律师在场,那是完全合法的。” 
  我不知道她是否了解这些话中的意义。显然她不了解,她只是有点闷闷不乐地说: 
  “我不喜欢盖斯奇尔先生,我不要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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