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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面和花朵-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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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都成了新时代的个人资本了。太阳出来了。今天的太阳就真是新的了。我们长出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说吧。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到哪儿算哪儿。从这个意义上讲,你们的飞机,就在天上多停留一段时间吧。总不能在我受了比别人重上十倍冤屈的时候,现在他说了而不让我说。浪费你们的航空油是活该。本来说上一个钟──就像洗桑拿计时一样──就够了,我偏偏说上和洗上十个钟来糟蹋你们一下──宁肯我为此晕倒在澡堂子里。你们物质上的浪费,比起我精神上这么多年的磨损,又算得了什么呢?当然我还不想把我和老吕混为一谈。不能因为大的历史趋势的变化,大的历史改道的正确,大路朝天,我们就可以忽略具体和本质方面的差异。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就又犯了我们的敌人所犯的错误了吗?我们不能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再制造历史所制造过的新的悲剧。我与老吕是有区别的。这个区别不单是我刚才所说在冤案的轻和重、多和少、左和右、上和下这些方面,而是从同性关系的前驱和先锋的角度,我们两个还有本质的不同呢。如果把我和他在这方面混为一谈,那就是历史的倒退和新的冤案的开始。虽然我们都是历史的先驱,但我和他并不在一个层次,我们之间还有一个父与子、源与流、本与枝、头与脚的区别。你们搞来搞去,不管是异性关系也好,同性关系也好,不都是在人和人之间吗?现在还当作一个时髦,要重回故乡,光宗耀祖,岂不知这在我面前,算得了什么?几百年前,我就跳出了这个历史的局限,开始搞生灵关系了。你们在我面前,也就是一个幼儿园。都说历史不管怎么发展,人人都有阶级和时代的局限,我也是奇怪呀,我怎么就没有这些局限呢?我思想中怎么就没有这些框框和道道呢?也许我当初搞是盲目的,但你也不能排除那是一种混沌未开的先知先觉呢。如果现在老吕说他是即将到来的同性关系者的祖先,那么我就是祖先的祖先了。我才是先锋和后现代、同性关系词语和话语的鼻祖呢。在这种父与子区别的前提下,就更不用说那个也想借机捞一把稻草的柿饼脸太后了。她顶多只能算是我的一个重孙女。历史机遇一到,他们还要翻案,那么我呢?不就更该由九天之下一步登到九天之上了吗?从这个角度出发,白蚂蚁和小刘儿对故乡的评价,不就更加原形毕露和显得肤浅了吗?风化的苍蝇和蠓虫,就是一撮尘埃;风流绝代的小母牛,虽死犹生。我是一个有诗人气质的人,除了以上概念的评价,我所在乎的,还有生活中那些可以留在记忆中让人怦然心动的事情。正是这些让人怦然心动的事情,能够让老牛倒草一样让人回想和咀嚼,才支撑着我度过那些失去母牛的暗无天日的岁月。没有这些反刍,我可能就活不到现在。为什么现在的诗人都时髦自杀呢?正是因为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或生活在他们心中没有留下太大的诗意。诗人活得没有诗意,他怎么能不自杀呢?我建议他们是要搞一点生灵关系的,最差也得像老吕一样,搞一搞同性关系,不然心中无母牛,心中无关系,在一片黑暗和没有油灯的情况下,他们除了以自杀来给诗和黑暗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以自己的血来给黑暗涂上一层新的颜色,别的再没有什么选择了。但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我就没有自杀。这要感谢我的小母牛,这要感谢我和小母牛相处的那些日日夜夜。啊,我的牛,一想到这一点,我还有什么活不下去的呢?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她固然是被你们给迫害死了,但她还活在我的心中。她在我的心中,永远不死,虽死犹生。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她死了以后,一家人还围着我商量吃不吃牛的肉,假惺惺地让我替他们拿个主意。我笑了。因为这个笑,他们又与我发生了误会,从另一个角度又说我感情零度和没有心肝。但我的看法又与他们不同,当我看着死去的牛,将我的头巾盖在了她的脸上,撒完最后一滴泪后,我已经觉得这个牛和我没有关系了。我的牛已经在世界上不存在了。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我的牛已经到了我的心中。地上躺的已经是别的牛了,是一具牛的尸体罢了。尸体是没有灵魂的,任何一头牛,都会有这样一具僵尸。既然这具僵尸跟我没有关系,何必问我?我何必非要回答?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哪。我苦苦经营几十年,我在你们心中,就是这样一个印象吗?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拒绝回答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莞尔一笑。我在你们面前不悲伤了,你们不值得我悲伤,我微笑着看世界。但他们把我的这点瓦釜雷鸣的微笑,又当成了对世界的傻笑。他们以为我气胡涂了。老三,你气胡涂了吧?你亲爱的人死了,你心上的人死了,你痛苦到了极限,你没有哭,就只有笑了;谁都有这种时候,这个我们懂;就算是你的小母牛死的不明不白,就算是你的小母牛是我们给迫害死的,现在我们又要吃这头牛的肉,你可以恨我们,你有这个权力;你可以打我们骂我们,暴跳如雷,这我们都可以理解和接受,但你就是不能笑,你吓着我们。但我仍然这么笑,而且我还说话了。我说: 
  「吃吧吃吧,你们吃吧,一头牛,死都死了,想吃就吃吧。这和我没有关系。如果非让我提一个建议,别人吃牛肉都是清炖或红烧,我建议你们炖了以后再卤一下。卤着吃有滋味;当时吃不了,剩下的肉放得时间也长。放到冰箱里,什么时候想起来,拿出来就可以用刀切几片吃。肉切得薄薄的,放上些许葱丝、姜末和蒜汁,滴几滴麻油,说它是牛肉,就是牛肉;说它是驴肉也可以乱真。自己吃不完,可以推到集上去卖,也是一笔收入。油红大伞一支,挂驴头卖牛肉,除了赚钱,还有一种欺编世界的成就感。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和小母牛搞生灵关系,对于你们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嘛。小母牛的最后的死,也不是没有一点意义嘛。下手吧兄弟,剥牛皮吧。如果牛还在活着,还有一个谁当刽子手的问题,现在好了,它不明不白地已经被你们给害死了,责任成了大家的──一旦责任成了大家的,不就等于没责任了吗?顾虑已经排除,你们这点手脚,做得还真是漂亮。以前我还真小看你们了。你们单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谁知联合起来,还真成了一支力量和从中涌现出了智能。真是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还真不能这么大意失荆州。我要将这一点心得写在我袍子的内襟上,以志备忘。现在躺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一头普普通通的死牛,不要有什么担心了。你们敢在背后给她下毒手毒死,就不敢在我面前把她给剥了吗?你们如果是这样一个群体,我就像刚才佩服你们一样,现在可要看不起你们了。下手吧,刽子手,你的手为什么发抖?倒好象是我杀你而不是你杀牛了。你们不要后退。逝者已去,活者也成了空皮囊;你们要想安安静静杀牛,其实也好办,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那就是:牛都这样了,故乡没有了,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在这黑暗和透不过气的天空之下,给你们的亲人一条活路吧;让我出走,让我背井离乡吧。这既遂了我的愿,一辈子再见不到你们,从此你们也就拔了眼中钉肉中刺,故乡不就成了清一色吗?你们马上不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剥牛了吗?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这里,我不禁伤心起来,在那里大放悲声。弄得这一帮捉刀杀牛的人,一个个在那里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你姥娘她爹,也就是我的大哥了,这时站了出来,与我约法三章,才将我放了过去,允许我告别故乡,他们好安心剥牛。对他们有利的一个建议,反过来又成了他们控制我的一个手段和前提。自己放遂自己,还要得到他们的批准。在我们故乡里,你呆下去的结果不是死不活,当你要离乡而去的时候,也是困难重重,约法三章。当然,这种困难的本身,反过来又增加了背离的魅力,这又是他们始料不及的。牛跟我没关系了,故乡跟我没关系了,我离开了它,谁知它身上又闪射出了雾团一样的魅力。雾中看花,就像灯下看美人,我离开了你,我又开始想念你,同时我也不能便宜了你。当初你们对我设置的困难和障碍越大,现在的反弹力就越大。这也是我离开故乡这么多年为什么这次又借同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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