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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怪客-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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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压抑着打电话给安的冲动,直到夜深人静,终于在凌晨三点时再也压抑不了。在黑暗之中,他躺在床上,非常冷静地跟她交谈,谈些日常琐事,他甚至还笑了一回。挂上电话时他心想,连安都没有注意到不对劲之处。不知怎么地,他觉得受到轻视,而且微微提高警觉。 
  他母亲写给他的信上说,当他人在墨西哥时,曾打过电话并说他叫菲尔的那个男人,又打了电话来问要如何联络上他。她很担心,怕此事与蜜芮恩之死有关,而且不知她是否该告诉警方。 
  盖伊回信告诉她:“我想出那个打电话来骚扰的人是谁了,是菲尔·强生,我在芝加哥认识的一个家伙。” 
   
   


17



  “查理,这些剪报是什么啊?” 
  “是我的一个朋友,妈!”布鲁诺隔着浴室房间高喊着。 
  他把水龙头开得更大,倚靠在水槽上,目光集中在闪亮的镀镍流水孔塞子上。过了一会儿,他拿出藏在置衣篮内的毛巾下的威士忌酒瓶。手中有一杯掺水威士忌在握,他觉得比较不那么摇摇欲坠,又花了几秒的时间,检视着室内用新外套衣袖上的银色花边。他非常喜欢这件外套,也把它当作浴袍来穿。镜子里,椭圆翻领在镜中塑造出一个悠闲、从事鲁莽神秘冒险的青年,一个风趣、有深度、有权有势又风度翩翩的青年(瞧瞧他用拇指和食指拿着酒杯的姿势多么优雅,举杯敬酒的神情多么尊贵)——一个有两种生活方式的青年。他为自己干了一杯。 
  “查理?” 
  “马上好了,妈!” 
  他警觉地扫视浴室。没有窗户。最近,他起床大约半小时后,便感到仿佛有人正跪在他胸膛上要闷死他似的,这种情形大约每星期发生两次。他闭上眼睛,尽可能地快速吸吐空气,然后酒液就发挥了作用。它像手抚过他的身体般,使他跳动的神经入睡。他站直身子,打开浴室门。 
  “我在刮胡子。”他说。 
  他母亲身穿网球短裤和露背衫,正伏身在未加以整理而散放着那些剪报的床上。 
  “她是谁?” 
  “我在从纽约开出的火车上遇到的人的老婆。那个人叫盖伊·汉兹。”布鲁诺笑着说。他喜欢说出盖伊的名字。“很有趣,不是吗?警方还没捉到凶手呢。” 
  “大概是疯子干的吧。”她叹了一口气。 
  布鲁诺板起了脸孔。 
  “噢,我怀疑这说法,情况太复杂了。” 
  爱希站起身,拇指滑进皮带内侧。她皮带下方的小腹消失了,有好一会儿,她的模样又回复到一年前布鲁诺再熟悉不过的样子,全身一直到纤细的足踝都像二十岁的人一样匀称。 
  “你那个叫盖伊的朋友长得可真好看。” 
  “是你所见过最好看的。可惜他扯上了这种事。他在火车上时告诉我,他已经有两年没见到他老婆了。盖伊跟我都不是凶手!”布鲁诺因自己不小心说出这么一句话而笑了笑,然后为了掩饰它,又补充说:“反正他老婆人尽可夫——” 
  “亲爱的,”她抓住他外套上缀有花边的翻领。“你就不能暂时注意一下你的用词吗?我知道你外婆有时候会受到惊吓的。” 
  “外婆不会知道人尽可夫是什么意思的。”布鲁诺粗着嗓子说。 
  爱希缩回脖子,尖叫一声。 
  “妈,你晒太多阳光了,我不喜欢你的脸那么黑。” 
  “我不喜欢你的脸那么苍白。” 
  布鲁诺眉头一皱。他母亲前额皮肤强韧的样子令他苦恼地生起气来,他突然在她颊上亲吻了一下。爱希说: 
  “答应我,你今天无论如何会在阳光下晒个半小时。别人千里迢迢地跑来加州享受阳光,而你在这里却老是躲在屋内!” 
  布鲁诺不悦地皱皱鼻子。 
  “妈,你对我的朋友都没有兴趣!” 
  “我对你的朋友有兴趣呀。你还没告诉我许多他的事情哩。” 
  布鲁诺腼腆地笑笑。不,他一直都很顺利,这些剪报他也只在今天才首次在他房中摊出,因为他确信他和盖伊都很安全。如果他现在谈了十五分钟有关盖伊的事,他母亲大概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必要时她也得忘记。他对着床上点点头。 
  “那些剪报你全都看过了吗?” 
  “没有,还没看完。今天早上喝几杯了?” 
  “一杯。” 
  “我的鼻子告诉我是两杯。” 
  “那好吧,妈,我喝了两杯。” 
  “亲爱的,你早上喝酒不会节制一下吗?一旦染上早上喝酒的习惯就完了,我见过无数的酒鬼——” 
  “酒鬼是一个难听的字眼。”布鲁诺继续在房中慢慢地绕圈子。“自从我开始增加饮量后,我的心情就好多了,妈。你自己也说我比较开朗,胃口也好多了。威士忌是一种很纯的酒。适合某些人喝。” 
  “昨晚你喝大多了,外婆也知道了。别以为她不会注意。” 
  “关于昨晚的事,可别问我喔。”布鲁诺咧着嘴挥挥手。 
  “山米今天早上要过来一趟,你为什么不穿好衣服,下楼来帮我们记分呢?” 
  “看到山米,我全身都不舒服。” 
  她高兴地走到门前,就像没听到那句话似的。 
  “答应我,你今天无论如何会晒晒太阳。” 
  他点点头,又舔湿干燥的双唇,在她关上房门时,并未回她一笑,因为他觉得仿佛有个黑幕突然落在他身上,仿佛他必须在一切都太迟之前逃走似的。他必须在一切都太迟之前去见盖伊!他必须在一切都太迟之前摆脱掉他父亲!他有很多事要做!他不想待在他外婆这栋和他家一样具有法王路易十五世风格的屋子,永恒的路易十五!但他不知道他想待在别的什么地方。他如果离他母亲身边太远,就不快乐,不是吗?他咬住下唇,眉头紧锁,但细小的灰眼是全然的呆滞。她为什么说他在早上不需要喝一杯呢?他一天之中最迫切需要的就是在早上喝一杯。他缓慢地回转以活动肩膀筋骨。他为什么要消沉?床上的剪报都是跟他有关的报导。时间一周周地流逝,笨警察们查不到任何和他有关的线索,除了鞋印之外,而他老早就把那双鞋丢了!如果现在能找盖伊一同庆祝,那么上星期在旧金山的旅馆内和威尔森共度的聚会,就不算委屈了。一桩完美的谋杀!有几个人能在附近尚另有二百人的岛上干下一桩完美的谋杀案呢? 
  他不像报上所说的那些嗑药族,为了“体会杀人的感觉是什么”而杀人,而且他们除了偶尔说说“那感觉不像我预期的一样好。”这种令人恶心的话之外,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作案手法。如果有人来采访他,他会说:“真是太棒了!世上再也没有这么棒的感觉了!”(“你会再干一次吗,布鲁诺先生?”)“嗯,可能会。”他的回答会经过谨慎的深思熟虑,就像北极探险家被问及是否明年要再去北方时,他可能会不明确地回答记者—样。(“你能多谈些你内心的感受吗?”)他会把麦克风拉近,抬起头,沉思,而全世界的人仰首期待他开口。杀人的感觉如何?嗯,只是杀人而已,明白吗?没有任何事可与之比拟。反正她是个烂女人,你懂吧。那就像杀死一只鲜活的小老鼠一样,只不过她是个女子,所以才演变成谋杀案。她身上的温暖体热一直令人感到恶心,而且他记得在他挪开手之前曾想过,那体热真的会停顿,在弃她而去之后,她会变得冷冰冰又惨不忍睹,正如她的真面目。(“你说惨不忍睹吗,布鲁诺先生?”)没错,惨不忍睹。(“你认为尸体是惨不忍睹吗?”)布鲁诺眉头一锁。不,他真的不认为他觉得尸体惨不忍睹。如果被害人很坏,像蜜芮恩一样,大家应该会相当乐于看见尸体,不是吗?(“是力量吗,布鲁诺先生?”)噢,是的,他感到力大无比!就是这个了。他取走了一条生命。现在没有人知道生命是什么,大家都在护卫这最无价的资产——生命,但他就取走了一条生命。那天晚上在那里其实有危险,他双手的疼痛,担心她万一发出声音的恐惧感,但在他感到她失去生命的那一刹那,其他的一切都消逝,只留下他所做的神秘事实——阻止生命的神秘和奇迹。大家都在谈生产的神秘、生命开始的神秘,但那是多么容易解释啊!始自两个有活力的生殖细胞!那阻止生命的神秘又怎么说呢?生命为什么该因他过于用力紧捏住那女子的喉咙而停止呢?总之生命是什么呢?蜜芮恩在他松手之后有什么感觉?她在哪里?不,他不相信死后的生命。她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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